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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價之寶……”
南蘭喃喃重複着這四個字,手心裡握着的那支鳳钗則昭示寫這四個字重于萬金的真摯情感。
分明是冰涼的觸感,但緊貼着肌膚的地方仿佛又似一股灼燒之感,甚至直直彌漫到她心間。
南蘭擡眸深深看了苗人鳳一眼,突然一笑生花。
可與這笑意相反的是,那雙在燭光中分外波光潋滟的盈盈杏眸裡卻陡然落下一顆晶瑩剔透的淚,如珍珠流淌過雪白的玉面。
下方苗人鳳被南蘭雙手捧着臉,于是那滴淚恰好落在他唇上。
淚,自然是苦澀的。
但美人落淚也是極美的,尤其是對于性情外柔内剛的南蘭而言,這難得一見的脆弱當真是我見猶憐,如易碎琉璃。
苗人鳳眼裡沒有驚豔和欣賞,唯有心疼和愛憐。
這是他第二次見南蘭落淚,一次是她父親身死之際,一次就是如今了,她向來是很堅強的,他沒想到她會因他的話突然落淚。
苗人鳳擡手想要為她拭淚,卻聽南蘭輕聲道,“一直以來都是你在給我講故事,今晚你也聽聽我的故事吧。”
是了,成婚半年來,苗人鳳幾乎已經将自己的一切都明晃晃地坦白在了南蘭的面前,暴露無遺。
可關于南蘭自己,卻始終像是籠罩在一層輕雲薄霧之後。
苗人鳳一直都知道他的妻子和尋常官家千金并不同,他知道她身上有着秘密,比如當年在滄州客店她特意囑咐的會來尋她的人。
南蘭鮮少提起的過去,他在乎又不是那麼在乎。
因為無論過去如何,都絕不會影響他對她的感情,而現在南蘭主動向他袒露自我、揭開過去意味着什麼,已是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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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一切至美而稀缺之物都是奇珍。
物是如此,人也是如此。
前半生的南蘭仿佛就是被當成這樣一件至美奇珍的禮物。
乾隆十九年。
二月初二的花朝節,江南一戶普通的南姓漢人家裡誕了一女,隻可惜夫人體弱多病,女兒周歲後便再撐不住撒手人寰。
男主人名叫南仁通,是個讀書人,年紀輕輕已考上秀才,算得上是一表人才,也是因此才能被身為富商的嶽家看重下嫁獨女。
眼下夫人逝世,南仁通無心再娶,隻能強忍悲痛一邊獨自撫養愛女,一邊繼續讀書考取功名。
如此十年寒窗苦讀,先考中舉人,又落榜數次才終于在乾隆二十四年中了個同進士。
同進士,如夫人。
即便不尴不尬,但能考中便是萬幸,不過考中也不代表就能立刻當官,朝廷這些年冗官越發嚴重,考中後還得候補等着有沒有官缺。
好在南仁通家中有些家資,索性把在江南老家的女兒接來在京城裡住下慢慢等,然而這一接之後的命運就有了大大的轉折。
南仁通有一友人,在一等忠勇公富察傅恒手下做幕僚。
來南家做客時偶然見到才年九歲的南家小姐,頓時驚為天人,對南仁通直呼有此女何愁不平步青雲,畢生榮華富貴指日可待!
回到富察府後,幕僚便立時見傅恒一番書房密語。
不到一月,原本等候補官望眼欲穿的南仁通突然被通知有缺,補的還是京畿地區的一個偏遠縣城的正六品縣令。
這可是京畿,再偏遠也是京畿!
外頭的縣令隻有七品,京畿地區的縣令卻高了兩級,有六品!
又兩個月,富察氏旁支的一位寡居的姑奶奶下嫁給了南仁通,不出三個月官位有了,嬌妻也有了,堪稱雙喜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