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川上愛佳，是六年B班的實習老師，以前是我的學生。”

土屋惠坐在椅子上，平靜地回答着何豫川的詢問。她眼神充滿了疲憊，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她看起來卻仿佛蒼老了十歲。

此刻，本該被用來學習的教室暫時被征用為審訊室，何豫川坐在土屋惠的對面，拿着一支圓珠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夾雜在二人之間的桌上放着用來錄音的手機。

“她是我當年最喜歡的學生，這些年我們一直保持聯系。她大學畢業後找不到工作，我便推薦她來這裡當老師。”說到這裡，土屋惠的聲音難以遏制地發出一聲哽咽。她重重地喘息了一聲，兩串眼淚滑落，又被她用力拭去：“早知道這份工作會給她帶來這麼大壓力，我絕對不會讓她來這裡...”

何豫川筆尖一頓：“你為什麼會認為她是自殺？”

土屋惠驚訝地站了起來，神情帶着激動：“警官先生，愛佳是被人殺死的嗎？是誰殺了她！”

何豫川連忙安撫：“土屋女士，請您冷靜一點。我們正是想要确定川上小姐真正的死因，才會詢問您這些問題。希望您能好好回憶這段時間有關于川上小姐的事情，盡可能詳細、準确的描述給我們。”

土屋惠這才重新慢慢坐回了座位，遲疑着點了點頭。

眼看着土屋惠的情緒恢複了基本的冷靜，何豫川再次詢問：“土屋女士，您為什麼會認為川上小姐是自殺？”

“...所有人都這麼說，她...最近一段時間的精神狀态也一直很奇怪。”土屋惠道：“從她來學校就職後，她就開始出現了失眠的情況，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脫發也非常嚴重。我帶着她去醫院檢查過，但身體并沒有太大的問題。唯獨精神上，醫生告訴我，這是因為焦慮導緻。”

土屋惠的手猝然握緊，又緩緩松開：“後來我發現，她并不擅長應付學生。班裡的學生又調皮，經常在她的課上搗亂，不配合她的工作，這嚴重影響到愛佳的實習報告，她不得不開始連着加班，睡眠時間被瘋狂壓縮...我想這就是導緻她失眠的原因，而睡眠的缺失也導緻了她情緒問題的加重...”

何豫川又連着問了幾個問題，關于川上愛佳最近情緒的變化，是否有做出任何反常的舉動，以及案件發生時土屋惠人在哪裡等等，眼前的女人都回答地相當詳細，看不出半點纰漏。

——但極緻悲傷的情況下，人的精神往往會難以集中，從而導緻記憶出現短暫的缺失，或是難以回憶細節，因此他們才需要一遍又一遍錄口供，做調查，通過對比多份口供，查漏補缺的同事，防止其中存在欺瞞的情況。

可土屋惠的回答堪稱滴水不漏，甚至早早的替川上愛佳的“自殺”找好了前因後果，一步步引導着他們走向唯一的結果：川上愛佳死于自殺。

何豫川合上筆記本，站了起來。

“土屋女士，感謝您的配合，您可以先去休息一會兒了。”何豫川道。

土屋惠慢吞吞地點了點頭，拖着佝偻的身體，疲憊地往教室外走去，空蕩蕩的教室很快隻剩下何豫川一人。

他注視着土屋惠離去的方向，平靜地等待了片刻，确定周圍沒有他人氣息後，這才将手機上的音頻發送進班群中，并點開了來自張婉清，發送于五分鐘前的一段音頻。

『沙——沙——』

『您是什麼人？』

『我...我是她的老師...』音頻那頭的女人聲音與土屋惠十分相似，隻是比如今顯然要年輕許多，卻平靜地像是一口枯死的井。沒有聊到川上愛佳時大起大落的情緒變化，唯有讓人心悸而凄涼的絕望與悲哀。

『她是我最喜歡的學生，警官先生，我不明白...她才十二歲，前幾天她才和我說過她的夢想...她怎麼會自殺？我不相信她會自殺！』

話語的後半段，土屋惠的聲音明顯激動了起來，帶着幾分歇斯底裡：『一定是有人害了她！這是一場兇殺案！』

『請您冷靜一點，土屋小姐。』警官無奈的聲音響起：『根據我們的調查，從死者登上天台，到她掉落這段時間，沒有任何人前往過天台，也沒有任何人從天台走下。如果死者并非自殺，這也隻是一起悲傷的意外。』

『那...那霸淩呢？會不會是班上有人霸淩了美奈子，才讓她抑郁選擇自殺？！』土屋惠焦急道。

『很遺憾，土屋小姐。我們已經調查過您班裡的每一位學生，并詢問過關于霸淩方面的問題，但他們的回答基本相同：死者并沒有遭遇校園霸淩，她和班上的同學相處極好，從來沒有人排擠過她。』

『可她為什麼會...』

『聽說小野小姐是單親家庭，她一直因為這個原因有着強烈的自卑心理。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會選擇...』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這個結果！你們都是騙子！你們...你們在包庇真正的兇手！』

『土屋小姐！請您冷靜...』

音頻到這裡戛然而止，張婉清的消息随後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