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林站起身,将書放回書架上,又将歪倒的書扶正,和其他客人與圖書館管理員微笑緻意後,走出大門。
他決心要到海邊,找他的丈夫問個清楚。
午後的陽光灑落到臉上,溫暖惬意,将黑發青年映襯得幾乎發光。
謝林擡手遮了遮,踏過橫跨河流的石橋,來到沙灘上。
嘩嘩的海浪聲中,遠遠地,謝林就望見了坐在棧橋上釣魚的丈夫。
收竿,釣上來個什麼東西。
然後直接放嘴裡吃了。
謝林:“......”
雖然不知道他釣上來了什麼,但通常而言,海裡的東西是不能直接入口的。
他先生一直是個怪人。
小鎮公認的怪人。
這讓謝林回想起,他和丈夫的第一次見面。
那是一天傍晚,他剛從醫院裡挂完水,出來就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在翻垃圾桶。
就像野獸一樣,兇猛且專心緻志地翻着。
說真的,當時他轉身進醫院求助的心都有了。
但下一秒,“野獸”擡起了頭,與他對上了視線。
——那是一雙猶如星辰般閃耀的眼眸。
殷紅的、具有侵略性的,又蘊含着無盡生命力,就像一顆赤紅的流星劃過他的心間。
跟自己這種病弱無力的模樣完全相反。
......是一頭大型猛獸呢。
不知為何,被那樣冷漠地注視着,謝林反而平複了驚慌。
也許是覺得,不會看上他這具幹癟的身體吧。
謝林記得當時自己做了什麼,他掏出留作晚餐的面包,遞了過去:“如果餓的話,還請收下。”
猛獸看上去很詫異,目光在面包和他臉上來回看了幾圈,而後接過了面包。
——這就是他和丈夫的初遇。
誰能想到,他們最後會結為伴侶呢。
回憶浮現腦海。
謝林的嘴角不知不覺間勾起。
他看着棧橋上的男人,深吸一口氣,擡腳朝他走去。
回憶帶給謝林了一點信心,讓他覺得這場婚姻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
閻宗羅早就察覺到了自己老婆的到來。
老婆居然主動來找他了!
好乖好乖......天底下哪還有這麼好的老婆!
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閻宗羅激動得拿着魚竿的手都在顫抖,但他壓抑着,沒有扭頭飛撲向老婆。
而是像什麼都沒有發現般,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
那麼激動,萬一吓到老婆了怎麼辦?
他老婆可不經吓,必須小心呵護。
他要給老婆留下一個沉穩男人的印象。
閻宗羅不動如山,直到一具溫熱柔軟的軀體在他身旁坐下,他才斜瞥過去一眼,點點頭,沉穩道:
“你來了。”
“......嗯。”
青年抿抿嘴,揚起一個虛弱的微笑。
“這裡風太大了,你不該過來的。”
閻宗羅皺眉,放下釣竿,像每個模範丈夫一樣,從背包裡拿出兩個毯子。
單手環住青年的腰,一把抱起,在青年的驚呼聲中鋪好毯子,再把青年放到上面。
另一條,則小心地蓋在了青年的肩上。
收手時,手指無意間蹭到了青年的後脖頸。
閻宗羅轉回頭,表情毫無波動,耳垂卻一點點紅了。
他微不可察地摩挲着手指,回憶方才一閃而過的軟嫩。
細膩如瓊脂一般,那麼纖細,一隻手就能攥得過來。
老婆......老婆......
真不敢相信,這麼美好的人居然是他老婆。
他們是最相愛的一對,他們的婚姻沒有任何問題。
閻宗羅直視着魚竿,嘴角勾起了一毫米。
*
——果然,他連看都不願看我一眼了。
謝林捏緊了披在身上的毯子,抿了抿嘴唇,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眼中閃過一抹落寞。
丈夫的體貼一如既往,但是......他更想要一些精神上的關懷。
難道是他太貪心了嗎?
謝林心中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嗖地一下癟了,自我懷疑開始漸漸湧上。
“......宗羅,”謝林咬了咬下唇,輕聲開口道,“你有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說出這句,就已經耗費掉了謝林的全部勇氣。
不會顯得太突兀吧......會不會有點直接了?
等待回答中,謝林緊張不安地捏緊了衣袍,心跳随着時間的每一秒流逝而加速。
沉默數秒,身形高大、面龐深邃而英俊的男人才沉聲開口道:
“我愛你。”
“......嗯,我也是。”
謝林垂下眼眸,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什麼都沒有說。
僅僅是一句敷衍的表白。
昔日向他單膝跪下、舉着戒指與花束求婚的丈夫,終究是厭煩了他的無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