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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兩個人回到波本的安全屋時,路上街燈都已經熄滅了,遠方的天空蒙蒙亮了起來。
進了屋子之後,阿美尼亞克就開始解開自己腰上死死勒住的繃帶,沾了黑色血污的繃帶一圈一圈地落在地上。
阿美尼亞克肚子上猙獰而複雜的巨大創口就暴露了出來,創口大咧咧的敞開着,甚至能看見裡面破碎的内髒,傷口的邊緣不正常地發白。
阿美尼亞克捂着最大的兩道傷口,避免内髒從裡面跑出來,單手脫下西裝外套,又解開了襯衫的扣子,把襯衫脫了下來。
“不好意思啊,我得盡快把上衣脫下來,有布料陷進去了,我不太想讓布料纖維和我的肚子長在一起,”阿美尼亞克捂着傷口解釋道,“浴室在哪裡?我現在就過去。”
有黑色而粘稠的血液,從阿美尼亞克的指縫裡緩慢而少量滲出來。
“就這樣?”波本問道。
阿美尼亞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說道,“嗯,就這樣,我有點兒困了,你肯定也是,所以我們趕緊都去睡一覺吧。”
波本提高了聲音,“在浴缸裡?”
“不然怎麼樣?你好啰嗦啊!我睡在沙發上你沙發就别要了!”阿美尼亞克也生氣了起來。
“沙發?!”波本不可置信地大聲喊道,“我說,你這樣難道就沒有什麼更專業的處理辦法了嗎?”
“要什麼專業的處理方法啊……就放着啊!”阿美尼亞克聲音也大了起來。
忽然,阿美尼亞克頓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他臉上出現了一種豁然開朗的神情,這讓波本的心裡出現了一些不祥的預感。
阿美尼亞克探究地看着他,試探地問道,“你……需要送我去研究所嗎?”
波本愣住了,開始艱難地理解阿美尼亞克的話,然後在明白了阿美尼亞克到底是什麼意思的一瞬間,他的拳頭快于大腦直接揮到了阿美尼亞克的面前。
阿美尼亞克呆住了,他看看停在眼睛前面的拳頭,又看看波本,以及波本紫灰色的眼睛中燃起的滔天怒火,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
半晌,他的眼睛不安地向四周瞟了瞟,才又看向波本,他不自在地問道,“你……在關心我?”
随後他别扭地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肚子,又清了清喉嚨,說道,
“你别看我這樣……其實……沒什麼感覺。”
降谷零心中湧起了一股巨大的悲哀,他終于知道,琴酒和阿美尼亞克之間的違和感到底是什麼了。
組織根本沒有把阿美尼亞克當做一個人來對待。
所以不需要有‘感覺’,不需要有‘意見’,不需要有‘過去’,不是不能有,而是根本不認為他會有。
更可怕的是,阿美尼亞克自己也認可了這種扭曲的邏輯。
……自我認知已經出現問題了嗎?
“我們,别在這站着了,我說真的,雖然沒有多少了,但是我的血可能真的還會流到地上的。”阿美尼亞克低着腦袋結結巴巴地說。
降谷零慢慢地放下了自己的拳頭,他看着那張熟悉的臉,悲哀地說,“松田,那根本不重要。”
“地闆,沙發……你受傷了,你在流血,你明白嗎?”降谷零看着他,耐心地說。
松田垂着腦袋悶了半天,才憋出來了一句,“你認錯人了。”
降谷零要氣笑了,“松田,你從來都沒有能瞞過我的演技。”
“我知道!”松田大聲說了一句之後,垂下眼睛,“可是我真的不是他了。”
“我死了。”松田頹然地坦陳道。
降谷零冷笑出聲來,“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把你這些話給萩原再原樣說一遍。”
“誰說的你死了?你要是死了,那為什麼你還能動,還能說話,還在流血啊?你想說你是僵屍嗎?”
“呃……”松田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嗯?”降谷零挑着眉毛問道。
“你要不還是先讓我去一下浴室吧,一直捂着内髒感覺真的很奇怪。”松田洩氣道。
這個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諸伏景光提着裝菜的塑料口袋進了門。
“zero,我聽琴酒說你們昨晚的行動不順利?怎麼樣?還好……嗎?”
松田陣平看着諸伏景光話說到一半,就看見他了,随後眼神又落在了他的肚子上,諸伏景光整個人都愣住了。
“我沒事!這個傷口放三五天自己就好了!!”松田陣平一激靈,大聲喊道。
諸伏景光反應了一會兒,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說道,“那……你可以喝滑蛋粥嗎?”
“不用了,我現在胃腸過于通暢……了。”松田陣平一順嘴就開始滿嘴跑火車,意識到了之後,立刻刹住,差點咬了舌頭。
他擡起頭,看見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堪稱恐怖的神色,縮了縮脖子,幹巴巴地說道,“所以洗手間到底在哪?”
“……卧室左手邊。”降谷零咬牙切齒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