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健康之後的24小時裡,他應該做些什麼?
壬生明也看着眼前平靜的湖面,湖面映出他激動還未褪去的臉龐,紅棕色瞳孔卻已經先于身體平靜了下來。
他站着,彎腰看着湖水。
即使能感覺到腿部對于身體有力地支撐,但是長達半年多的時光還是讓他患得患失,甚至都不敢蹲下來看着湖水。
曾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海倫凱勒,在殘疾過後的很多天裡,都幻想過假如擁有了這樣一個健康的24小時,自己該去做什麼。
但實際上等他真正地擁有了這樣的機會,他卻幾乎有些迷茫了。
一開始他想跑,想跳,想趁着這一點時間把這半年來所缺失的那些東西都補回來。
他想沿着公園跑步,撒瘋一樣地跑,不顧及别人的眼光,想讓身體泛出一些疲憊,好清晰地感覺到健康的身體是怎樣的感覺。
但後來他又想慢慢地走,看過路邊的每一處風景,以正常人的方式在街上逛逛,一步一步走過之前從沒有在意的道路,一步一步丈量它的長度。
但一切的一切遠去,他的思維從很遠的地方飄回來,不再幻想着那些漂浮在雲裡的東西,他反而才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他的輪椅該怎麼辦?
24小時的健康體驗是個秘密。他沒辦法告訴父母,沒辦法告訴任何一個知情人。
他不能跟他們說,是這樣的,我的病突然的好了,但隻有這一天,一旦這一天過去,我就又變回原來的我了。
他無法想象他們的眼神從期待變成失落的樣子。那種感覺很難受,他體會過,不想讓其他人再體會一遍。
那他的輪椅該放去哪兒呢?又該如何保管呢?
24小時的健康體驗,從剛才開始,也會從明早的這個時候才結束。
在這個健康的時間段裡,他又該何去何從呢?
……
踩在地面的草葉上,綠色的莖葉被壓斷發出清脆的“沙沙”聲,一步一步緩緩地走進來。
伴随着清楚的談話聲。
“這邊應該沒什麼人吧,阿猛一定要到這裡來嗎?”
聲音熟悉又陌生,語調上揚,帶着調笑的語氣一樣。
壬生明也猛的回頭,循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我經常來這裡的啦。沒什麼關系。”
“說不定會有怪物哦!怪獸!嗷嗚嗷嗚地把阿猛吃掉!”
及川猛從樹叢中的小路竄了出來,回頭看着跟在他身後新奇查看的人,語氣語重心長。
“阿徹不要那麼膽小了。這裡是沒有怪獸的。”
“而且有怪獸的話,阿徹作為叔叔也是要保護我的吧。不然媽媽會揍你的。”
及川徹略微低着頭從小道裡鑽出來,眼前果然是一片沒什麼人來的小道,隻在前方河堤處站着一個人,黑色的中長發被皮筋簡單的紮在身後,碎發遮蓋住半張臉,正回頭默默地看着他們。
河畔的微風輕輕揭過他垂落在耳旁的發絲,那雙紅棕色的眼睛在黑色間一閃而過。
“誰膽小了啊!明明是阿猛,明明才這——麼大,不會害怕怪獸才是奇怪的吧!”及川徹收回視線,嘴裡接着侄子的話,但腦子卻還想着剛剛的那一眼。
有點熟悉啊。
碎發遮住了半張臉,隻看見了他的眼睛,沒辦法很快的對應上人。
但果然是見過的吧。
絕對在哪裡見過的吧。
但是就好像被一層霧籠蓋住了回憶,及川徹想不起來這個人。就好像這個人和他的交集并不多,互相隻是虛虛地連接着一根線把他們交纏在一起,平時他們互不幹擾,在各自的路途上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然後一場意外,那根本就脆弱的絲線崩斷了。
于是他們不再有交集。
他陪着及川猛來到了廊橋邊上,廊橋的中間有一處還沒裝修好的水上閣樓,那裡是及川猛在假期和小夥伴們經常來玩的地方。
及川猛在跟自己的叔叔介紹自己和朋友們的秘密基地,包括他們平時玩些什麼,做些什麼。
“我們還會在這裡撈金魚!這邊的金魚很多,是個絕佳的撈金魚場地——阿徹,你有在聽嗎?”及川猛一轉頭就看見自己平常不着調的叔叔低着頭,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及川徹聽見侄子的詢問才擡起頭,他的表情帶着一種突然回想起什麼的恍然大悟,還有一種難言的疑惑,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情緒。
“阿猛,我想問你個問題,”及川徹臉上表情五味雜陳,他組織着語言,但還是沒辦法抑制住他心裡的疑惑。
“你覺得,一個半年前出過車禍——”雙腿殘疾的人,突然看上去一切正常的出現在公園裡,這件事它合理嗎?
但看着眼前的寸頭男孩一臉單純疑惑的表情,及川徹突然又把那個問題咽了回去。
“——的鬼魂突然在晚上跟我表白怎麼辦?”及川徹露出憂愁的表情。
及川猛還是過于年輕,遇到這個離譜的問題時表情管理不到位,一臉的無語都難以掩飾。
但他還是回答了。
“阿徹的膽子果然很大。”及川猛表情死一樣的平靜,“這種玄幻事情還是阿徹自己解決吧。我沒辦法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