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論聲裡突然出現了一陣微妙的停滞，幾個人的視線似有若無地落到了市長旁邊的年輕姑娘身上——這會格蕾西已經把咖啡杯吃得隻剩個柄了，茫然無辜地朝他們回以注視。

顧問們禮貌地移開視線，繼續開始談話，但沒有人的餘光能從那生吃咖啡杯的神秘人士身上移開。默爾特市長目不斜視，雖然明顯因為事務繁雜而心情焦慮，但全程保持着良好的風度，處理起事務也是井井有條。

最後，警察局長戈登上前，低聲說道：“默爾特先生，你之前要我評估我們還有多久就需要在哥譚布置國民警衛隊……”

咯吱一聲脆響，格蕾西把咖啡杯那彎曲的杯柄像吃聖誕拐棍糖一樣嚼碎，把最後一部分也塞進嘴裡，滿足地拍了拍肚皮，擡起頭看着他。戈登的話語不由得打了個絆，磕巴了一下才繼續說：“目前的治安情況……”

格蕾西打了個飽嗝。戈登的彙報也終于結束，顧問們紛紛散去，在門口互使眼色，一道離開。

戈登局長雙手插兜，轉過身朝門口走去，心裡想着哥譚接下來需要處理的千頭萬緒，壓下剛剛那短暫的疑惑。隻聽市長的聲音在他後面響起：“吉姆，等一下。請先把門關上。”

詹姆斯·戈登停下步伐，有些疑惑地走到門邊關上門，轉過身來。

方才在會議上一語不發，隻是默默坐在牆邊吃了一個咖啡杯的神秘女孩這會已經重新站了起來，比戈登這個警察局長還高出小半個頭，眼睛好似在發光，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中，戈登局長的背後頓時開始分泌冷汗。他滿懷警惕地緩步靠近市長的辦公桌，沉默地與之對視着。

默爾特市長似乎對空氣中的張力一無所知，隻是笑着說道：“上次讓你帶過來的名單，你還記得嗎，吉姆？”

“啊！是的，我帶了，市長。”戈登說，稍微把心落回肚裡。他把一張折起的紙從懷裡的口袋中取出，有些疑慮地看向滿臉好奇的格蕾西：“這是……？”

警察局長有些摸不準市長的意思。他手中這張紙實際上是一份通緝名單，按照通緝令上标注的危險程度和賞金高低排列，能榮幸名列其中的基本上都是最喪心病狂的那種危險犯罪分子和瘋人，小醜和貝恩常年在名單上競争前二名的寶座。

之所以不說“全部都是”，是因為裡面也有一些戈登局長認為不能算“危險”的犯罪分子，比如說蝙蝠俠本人，竟在這份名單上忝居第三——不管通緝令上是怎麼寫的，戈登本人都沒有什麼逮捕他的意願，他們有時候還會聊聊天呢。

默爾特市長微笑着接過了那張名單，打開迅速掃了一眼，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他側過身，把名單遞給格蕾西：“是這樣的，格蕾西……你看看這份名單。”

格蕾西接過名單一瞧，頓時看到了好幾個認識的名字。她盯着滿紙琳琅滿目奇形怪狀的稱号，不由得頗為震驚：原來哥譚市真的有在流行這麼詭異的起名風格！

“這名單上是一些……比較特别的……居民，格蕾西。我非常憂心地震會讓他們想要離開哥譚市，那對我們來說會是無法承受的損失。”市長面不改色地說，“所以我想請你盡快和所有名單上的人打個招呼，認識一下，如果能和他們搞好關系就更好了……”

“好的！我已經認識好幾個了。”格蕾西接過名單，快活地說，“你真該在我來第一天就把這個名單給我的，默爾特先生。”

“市長？！”戈登局長一句髒話險些脫口而出。市長扭過頭，對他投以深深的凝視，讓他硬生生收回了到嘴邊的話。

這會唯一能讓戈登局長忍住沒有破口大罵的就是亞曆克斯·默爾特在就任哥譚市長以來的政績和他過往的表現：這位市長是檢察官出身，和戈登局長合作緊密，一直充分信任他的決策，甚至安排了專門的話事人處理市政府和蝙蝠俠之間的關系。他上任以來打擊本地黒幚，整頓警察腐敗，積極進行城市建設，力主消除貧富差距，是哥譚少有的能夠在黒幚崛起衰落之間安然無恙地幹到連任的市長。

戈登對這位市長保持着相當程度的敬意和信任，這份信任勉強能讓他暫且相信市長不是突然發瘋了。

但就算市長沒瘋，他這行為也是離奇至極——除非這姑娘也是外星人，不然戈登局長真的想不出任何讓她去和那些超級罪犯打招呼的合理理由。

“加油，格蕾西。”市長無視了戈登的眼神，笑着站起來踮起腳拍了拍格蕾西的肩膀，“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呢。有些市民待的地方可能比較危險，脾氣也不好。你要小心啊。”

“我會的！”格蕾西高高興興地帶着名單走了，看起來整個人都陽光明媚，心情開朗。

而戈登局長一等她的後腳跟消失在門外，立馬壓抑着惱火，扭過頭對着市長開炮了：“市長先生，這太過分了！‘有些市民脾氣不太好’？我希望你不是想開一個惡劣的玩笑。那姑娘明顯不知道那張名單意味着什麼——”

“别質疑我，吉姆。讓你知道她的任務是因為我信任你，我也希望你能力所能及地為她提供幫助。我不能跟你透露更多了，但你還記得地震那天夜裡，在黑門監獄發生的暴動吧？”默爾特市長疲憊地靠在辦公椅上，揉了揉眉心，“哪怕蝙蝠俠及時趕到了，也死了十六個人。我隻能告訴你，如果那天去的是格蕾西，沒人會死。在哥譚的土地上，格蕾西不會有任何事。”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市長？”戈登局長怒氣更盛了，“在哥譚這麼一片瘋子輩出的土地上？你憑什麼說她一定就會安然無恙？”

“想想你剛剛喝的那咖啡吧，吉姆。”市長看起來更疲憊了，“你覺得它的杯子能吃嗎？”

戈登局長被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