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紀輕聲道:“哥哥,快過來。”
夏油傑大口喘着氣,茫然地擡頭看着弟弟,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尾神夫人和她操縱的傀儡青年,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我們、我們不是咒術師嗎?不是同類嗎?”
為什麼要戰鬥?為什麼要、要殺了爸爸?
那些看不見咒靈的普通人指責他、不相信他,為什麼看得見的同類要殺他?
尾神夫人幾乎要大笑起來了:“真是天真可愛啊,男孩,你不會以為同類就要互相幫助吧?别逗我笑了,像你們這樣的小孩是最适合用來詛咒的材料,我們人類啊是最擅長同類殘殺的生物!”
她這麼說着,看向瑛紀,像是哄騙一樣,“好啦,小子,你哥哥自己不樂意走呢,怪不得我,将粟坂老弟放出來吧。”
瑛紀點點頭:“好。”
他召喚茜姬,紅衣白面女子出現在庭院裡,袖袍抖動間,中年人粟坂二良滾落在地。
而就是這一瞬間,傀儡青年猛地抓起地上的夏油傑,瑛紀也如離弦的箭,突兀竄出,以最大力量斬了下來。
“一線!”
“殺了這小子!”
砰——
一道低沉的聲音陡然響起,尾神夫人的身上像是被鋒利的利刃劃開,轉瞬間化為了四五塊碎屍,吧嗒跌落在地。
而失去了尾神夫人的操縱,傀儡青年的動作出現遲疑,瑛紀一擊得手後立刻調轉目标,一腳踹在青年膝蓋。
青年噗通摔倒,瑛紀再度斬擊,直接切了傀儡青年的手腕和腦袋。
這幾下攻擊和交鋒迅捷無比,眨眼間就結束了。
夏油傑顫抖着看着這一幕,他被傀儡青年的屍體覆蓋着,斷手和斷頭在身側翻滾,刺鼻的鮮血幾乎刺激着他的神經和理智。
為什麼?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
瑛紀微微喘氣,他多年沒有進行高端戰鬥,身體跟不上意識,此刻戰鬥結束,才覺得四肢肌肉酸痛,尤其是施展高速斬擊的手腕和手指,竟然在快速抖動抽搐。
但這都比不上從心底升騰起來的濃烈負面情緒。
他的父親死了。
那個會關心他,愛護他,努力撐起一片天的父親死了。
若是自己還保持着曾經的敏銳,若是他能第一時間發現兩個敵人的殺意,若是能快速沖到父親身前……若、若是在父親死亡前就做出最正确的決定:讀檔讓時間回到粟坂二良抵達清水町前……
一切都是因為自己這些年的安逸和沉溺。
明明之前還說要保護親人,現在想想自己真是太傲慢了。
瑛紀死死看着父親的屍體,體内的咒力漆黑如墨,無聲湧動着,他慢慢蹲下來,将臉埋到膝蓋裡。
不行,不能怨怼,不能憎恨,不能後悔,不能抱怨,不能……
哪怕怨怼的是自己也不行,因為這些都是無用的情緒,事情已經發生了,他應該立刻想辦法善後,不能讓事态更惡劣。
瑛紀給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才勉強繃住了精神,他放出茜姬,先解決了尾神夫人和傀儡青年的屍體,又将昏迷的粟坂二良收在茜姬的生得術式裡。
這期間瑛紀發現夏油傑突兀高燒昏迷了,碰到哥哥滾燙的額頭,瑛紀像是被驚醒一樣回神。
對了,他還有媽媽、哥哥和奶奶!不能再消沉下去了!
想到這裡,瑛紀連忙讓茜姬将哥哥和媽媽送回房間,拜他常年生病所賜,家裡有足夠多的常備藥物,瑛紀給夏油傑吃了退燒藥,又确定媽媽隻是昏迷,這才松了口氣。
瑛紀咬牙放出父親夏油石太郎的屍體,他閉了閉眼,讓茜姬附身并支撐着父親的屍體,走出了門。
【夏油石太郎】去了町長家,說粟坂二良大師已經離開,又和町長寒暄了一陣,才慢吞吞回家,一路上很多人都看到了【夏油石太郎】。
暫時瞞住父親已經去世的消息,瑛紀總算松了口氣。
若是這件事曝光,肯定會引來警署和其他咒術師,現在瑛紀對咒術師這一群體沒有任何信任度,甚至有點PTSD,他隻能依靠本能先将一切都壓下去。
“石太郎?”
夏油奶奶從老姐妹家裡回來,進門後看到呆呆站在玄關的兒子,不由得一愣。
下一秒,也許真是母子連心,夏油奶奶瞬間用笃定的語氣說:“你不是我兒子!你是誰?!”
瑛紀又是一口氣提在嗓子眼裡,他身形搖搖欲墜,看着驚懼的祖母,張了張嘴,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奶奶,爸爸去世了,被、被壞蛋殺了。”
夏油奶奶呆立當場,她顫抖着伸手想去撫摸【夏油石太郎】的臉頰,可最終她快步上前,抱住了瑛紀。
瑛紀落入溫暖的懷抱,一瞬間,心酸、委屈、痛苦、後悔、難過等等情緒再也無法壓抑,全部化為眼淚傾瀉了出來。
他哽咽不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