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的寒冷的水，灰塵沉沉浮浮，在底下落着沉澱，在這裡面待着的時候會感覺全身都帶上了澀意，這是一方很小很小的池水，小小的方框。

其中卻有着一抹暗淡的紫色，小小的，使得這小小的方框都變得大了。

紫蒲睜着眼睛，他的眼眶都泛着紅，但不是因為别的，而是因為這一池水，小小的幼崽眼神平靜而冷漠，聽着穿過這水流遞到耳邊的混沌的聲音。

嘈雜，吵鬧，外面的高大獸人看上去十分潦草，很不幹淨的模樣，他護着自己身後的這個池子。

一邊警惕着不讓眼前的任何一個面露好奇的獸人靠近一邊挂着笑，炫耀着，帶着引誘的語氣說服眼前的獸人們再多掏一點食物來換取看稀奇的機會。

獸人們是被之前的傳聞吸引過來的，但到底這也隻能看看，有很多獸人已經不耐煩了，其中一個直接叉腰粗聲道：“這也就是看看，你又不賣，就這麼多，你不給看就算！”

他甚至直接招着手：“我們都走了走了，讓他帶着他的寶貝去喝西北風去！”

眼見着實在是要不到再多一些的食物了，這個潦草獸人連忙挂上了谄媚的笑臉上前攔住：“好好好，就這些就可以了。”

說着，不等獸人們再接着講價，他就直接上前手速飛快地把食物都搜羅回來，還企圖伸手多從獸人們懷中多搶過來些，有的猝不及防還真的被他搶到了，但更多的是早就收了起來。

這個時候，潦草獸人邊上好幾個同伴就擋了上去，将他離開露出的縫隙擋得結結實實。

見他們這幅模樣，許多獸人都露出了不屑厭惡的表情，他們甚至直接當着這些獸人的面說了起來：“這食獸人族還真的跟傳說中一樣貪婪小氣。”

“可不是，剛剛還搶了我些果子呢，幸好今天沒帶多少東西。”

“這還是旺季呢，誰也不缺東西都這個樣子。”

“要不是好奇那什麼魚的玩意兒，我都不想看見他們。”

“……”

聽到這些的食獸人族的幾個獸人對此沒有絲毫反應，他們跟對面那群獸人的區别很大，這不是種族的區别。

這邊的食獸人們都是邋邋遢遢，幾乎看不出人樣，隻露出的眼睛裡透着股讓人不适的感覺，就是有點瘋。

直到那個收取食物的潦草獸人回來，他嘴裡念念叨叨抱着滿懷的食物，數了一遍又一遍，連帶着這邊的幾個獸人視線也放了上去，盯着那些食物的視線垂涎而貪婪。

“诶，東西都收了，快點給我們看啊！”還是剛剛那個獸人開口不悅道。

潦草獸人像是卸下了什麼面具一樣，再沒有剛才的谄媚，隻剩下跟身邊族人一樣的冷漠和狠厲，但礙于對面獸人數量很多，他還是不耐地揮了揮手：“給他們看看。”

安靜一瞬，他擡眼一看，随手指了個獸人：“你去。”

那個獸人露出的一雙眼睛被叫到後就變得更加充滿燥意起來，沒有獸人喜歡在現在有些寒意的天氣中伸進那池冷水中，但他還是聽話上前。

這氣憤便被他宣洩給了池水中的人魚。

紫蒲看到了那個朝自己伸過來的爪子，惡心。

但他還是被惡狠狠抓住了頭發，嘩啦啦的水聲響起，頭皮被拉扯着，紫發暗淡，被拉起來後再空氣中亂成一團。

這是個長相精緻可愛的小人魚，側耳的耳鳍也是薄薄的淡紫色，但顔色并不好看，上面還有一層灰蒙蒙的東西，滑膩惡心，似乎透出一股惡臭。

他的眼睛偏長，隻帶着一點幼崽的圓潤，但臉頰消瘦，隻有長相好看而已，但整個都很髒，像是他的耳鳍一樣讓人隻覺得髒透了，沒有想要觸摸的感覺。

獸人們抗議：“這算什麼稀奇？”

其中有獸人眼中劃過不忍，這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幼崽的模樣，跟小獸人也沒有什麼兩樣，但下一刻他們眼中的不忍就消散了許多。

因為聽到抗議的食獸人族獸人已經将手擡了起來，他還是拉扯着小人魚的頭發不松開，皺着眉頭不耐往上，直到将這個小人魚一整個都露了出來。

而獸人們這才看見了眼前這個幼崽下身的魚尾，有些圓但還是很長的魚尾巴是紫色的，上面生長着一些青苔，全身都有那樣的滑膩感，在光下泛着光澤，讓人不适。

也讓這些獸人有些不适，其中有些人已經開始後悔看這個稀奇了，他心裡有些不忍，但又有因為這幼崽的奇怪模樣升起的險惡，何況他看起來是這樣的惡心。

像是看見了什麼害怕或者惡心的蟲子，他們身上不由自主升起了雞皮疙瘩。

到底，最後，獸人們一點點離去。

其中一直躲在人群後面的幾個獸人都隻是暗自觀察着，還不斷朝一邊隐晦地看去，然後跟着先離開的獸人們一起離去。

紫蒲暗淡的瞳孔中映射出眼前這群獸人離去的身影，沒有例外。

他想，雖然覺得這樣是不對的，但還是付出了食物支持，但還是決定離去，因為救下他代表的是後面的麻煩，因為他跟他們不一樣。

他們逃一樣地離開，像是這樣就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是他太不幸運了嗎？

撲通一聲，他再次被甩入那池讓他生厭的水，撞在邊緣發出悶響，但紫蒲沒有動彈，他安靜地躺在那個地方。

他跟這些水一樣，是讓人厭惡的，也是讓他自己厭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