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蒼秾搬家的第三天。微風和煦,萬裡無雲。丘玄生登上一層層青石台階,手裡提着給她送去的喬遷禮物。
掀開垃圾桶的蓋子,蒼秾就住在裡面。丘玄生微笑着舉高手裡的油紙包:“蒼秾小姐,我給你帶飯來了。”
蒼秾頂着垃圾桶蓋鑽出來,從丘玄生這個角度看過去隻能看見她滿是怨念的眼睛。她站直身子,從丘玄生手裡接過油紙包,打開一看,裡頭是幾個猶帶熱氣的烤餅。
“我問了銀翹,她好像也不太想讓你回去。”蒼秾找了一塊爛木頭作闆凳,丘玄生就在她身前席地而坐,“為什麼銀翹會和莊主站在一邊,她不是蒼秾小姐家的人嗎?”
“再怎麼說蒼家也是神農莊的附屬,銀翹不能不聽岑烏菱的命令。”蒼秾不想說這個,揚揚手裡的油紙說,“謝謝你給我帶烤餅,你打算什麼時候回輔州?”
聽見她這麼說,丘玄生眼前一亮,興奮道:“如果蒼秾小姐願意,我們現在就可以走。”
“看來我被趕出蒼家是方便了你,”蒼秾瞥向她,丘玄生要為自己辯解,蒼秾說,“我胡說的。我還沒想好接下來要怎麼做,畢竟小莊主如今這個狀态,要是我不在她身邊看着她,她會在這片林子裡随便找棵樹上吊吧。”
“岑莊主也太不講道理了,”丘玄生滿腹憤懑,她擠到蒼秾面前支招道,“蒼秾小姐,你現在就可以證明自己,等你吃飽我們就再去一次神農莊。”
蒼秾抓着烤餅往後躲:“為什麼要去?”
“當然是向岑莊主證明你能任由己心地說話,”丘玄生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向蒼秾隆重介紹道,“這篇《嶽陽樓記》有三百多個字,蒼秾小姐在岑莊主面前一氣呵成地背出來,你娘就不會因為你不會說話而不要你了。”
“這個……對我來說很困難。”蒼秾讪笑着接過那張紙,“此前家裡覺得我的病太嚴重,從不讓我記背古文。”
“那就換成《春》。”丘玄生改換思路,站起來感情充沛地背誦道,“東風來了,春天的腳步近了……”
“不,換成未來文也沒用吧……”蒼秾啃掉最後一塊烤餅,順便把紙包裡的殘渣也倒進嘴裡,“她那個借口一聽就知道是假的,我娘那個年紀還能不能生暫且不提,這種大事叫跟我最不對付的岑烏菱轉告,怎麼想都很可疑。”
丘玄生思忖片刻,感受道:“說得對,岑莊主很可疑。”她臉色一變,更大聲地說,“所以我們更要厚積薄發,狠狠打她的臉,蒼秾小姐你多看幾遍就會了。”
“我不擅長記東西,”蒼秾丢開紙包,“用别的方法可以嗎?我随便跟她聊幾句,很輕易就能湊夠一百字的。”
省去背書的時間,就能更早到達神農莊。丘玄生沒反對,道:“好的,屆時蒼秾小姐會和莊主聊什麼呢?”
聊天不就是聊天嘛,能有什麼難度?蒼秾跟丘玄生瞪着眼睛相持一陣,喪氣道:“不好,我好像不太會聊天。”
丘玄生早有預料,将小紙條展開來:“所以說我們要厚積薄發,狠狠打她的臉,蒼秾小姐,多看幾遍就會了。”
“不錯不錯,像你這樣一句話說兩次就很不錯。”蒼秾歎了口氣,“你說的這個辦法根本不是辦法,謝謝你的烤餅,我要回家了。”她說着,掀開桶蓋往垃圾桶裡爬。
丘玄生锲而不舍,跟上去掀開蓋子:“蒼秾小姐,你就跟我去一下輔州嘛,我會放你回來的。”
“不,我還是覺得你和岑烏菱一樣可疑,”蒼秾縮在狹小的桶身裡擡頭望着她,說,“我在興州虛度光陰了很多年,驟然要我離開,我心裡總覺得有些害怕。”
“怎麼會,蒼秾小姐很強。”丘玄生揮揮拳頭,“就算遇到蒼秾小姐解決不了的危機,我也會想辦法幫忙的。”
蒼秾深吸一口氣:“好吧,既然你這麼說了。”
丘玄生喜形于色:“那我現在就幫你收拾行李。”
“醒醒,這裡隻有垃圾沒有行李。”蒼秾從垃圾桶裡躍出來,抓住正在撿垃圾的丘玄生道,“我們的意思是我們再去神農莊,打死岑烏菱重新占據神農莊的控制權。”
丘玄生想假裝沒聽見:“诶?”
蒼秾瞟一眼岑既白的垃圾桶,說:“走吧。”
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再帶一個拖油瓶。
她和岑既白同時被趕出來,岑既白還惦記着姑母回來會幫她教訓岑烏菱,蒼秾卻不這麼想。不止是岑烏菱,銀翹的态度也讓人覺得奇怪,再怎麼說也不該把她丢在這裡不管。
她和岑既白都沒過過這種日子,沒地方睡隻能睡垃圾堆,怕太陽曬隻能頂着垃圾桶蓋……從小就跟着她跑的銀翹會顧不上她,不是另有隐情就是岑烏菱給的太多。
蒼秾領着丘玄生上山,隐匿氣息潛入神農莊。剛進門不久就撞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蒼秾拉着丘玄生躲在牆後,低聲道:“銀翹,她捧着那一把花幹什麼?”
“花?我還以為她要去喂馬,”蒼秾轉頭,丘玄生解釋道,“前幾天被踢出神農莊的時候我看見神農莊有馬廄。”
蒼秾複雜地看她一眼:“感覺你對被踢來踢去很熟。”
“是的,來興州第一次被踢就是被銀翹從蒼秾小姐家裡趕出來,”丘玄生分外認真地說,“一回生二回熟了。”
蒼秾幹笑幾聲,不再跟她說話。兩人跟上銀翹,邊躲邊走磨蹭了好一陣,才看清銀翹捧着花要去見誰。
丘玄生震驚道:“銀翹是去喂岑莊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