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的沉默在這一刻便成了無聲的回答,曾亦南苦笑一聲,了然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果然啊,自欺欺人有什麼用,我果然還是比不上她啊。”
曾亦南這般沒頭沒尾地自怨自艾,沈煥夢越聽越糊塗,越是糊塗,心裡便越是煩躁不安。
“你到底在說什麼呀?”
“我在說什麼,難道你心裡不清楚嗎?”曾亦南把頭轉向另外一邊的車窗,“雲默,不是嗎,若非我自己了解到,你還想欺瞞我到什麼時候?”
“雲默”這個名字,已經很多年無人提起,如今再次聽到,居然是從根本不認識的曾亦南口中說出來。
“你怎麼知道她,不對,是誰和你說了什麼嗎?”
“是誰說的重要嗎。”沈煥夢的反應恰恰證明了她們之間果真有什麼,“若是你跟她真的沒什麼,那你現在又在緊張什麼?”
他聽着那人略有些慌亂的語氣,提起的心在這一刻瞬間涼了半截。
看來曾亦南确實已經了解了她的過往,如今再三遮掩隻會顯得她心虛,沈煥夢靠回椅背上,就像是放棄了抵抗般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好吧,我承認以前确實喜歡過她,但那已經是過去了,我們在一起八年了,你連這點信任都不肯給我嗎?”
“八年,是啊,八年。”曾亦南垂着腦袋,不知是在可憐那做了八年無用功的自己,還是在可悲整整八年都隻是一場形同虛設的騙局。
“可這八年裡你可曾有一刻放下過她,自從和我在一起後你便總是不開心,我一直以為是我哪裡做得還不夠好,一直覺得讓你不開心都是我的錯,可我從未想過,原來這段感情,它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曾亦南重重地錘了一拳方向盤,在驟然響起的喇叭聲中一頭靠在了方向盤上。
“亦南……”
“煥夢,你把我當什麼。”悶悶的聲音從被擋住的面容下傳來,“一個可有可無的伴侶,一個雲默的替身?可我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煥夢,我也會受傷,我也會難過,當我知道這八年的付出卻隻是一個可恥的笑話時,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我居然在想該怎麼做才能留住你。”
他的聲音發着顫,卻還是忍不住笑出聲,笑自己的愚蠢,笑他那該死的癡情。
“哈,多可憐呐,明知道你不愛我,卻還是想要挽留你,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謊言,卻還是舍不得離開你。”
他就像是一條被馴服的狗,不管沈煥夢如何對他,哪怕被傷害得體無完膚,他還是執拗地拖着遍體鱗傷的身體苦苦地守在沈煥夢的門前,哪怕那人期望的,根本就不是他。
雨還在下,而且越下越大,暴風雨已經來臨,恐怕短時間内他們都寸步難行。
“亦南,我們離婚吧。”長久的沉默後,副駕的位置上突然傳來了這麼一句,有那麼一瞬間,曾亦南甚至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你說什麼?”
“或許你說的沒錯,這段婚姻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它沒有讓我們任何一人幸福,反而像個秤砣,拽着我們越墜越深。”
“或許,離開彼此才是正确的選擇。”沈煥夢将頭轉向曾亦南,面上鄭重地說道。
“亦南,我們去離婚吧。”
原以為這個決定會很艱難,可當真的說出口後,她的心裡竟像是松了口氣般輕松許多,或許她的身心早就在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時候就已經變得疲憊不堪,又或許她本就不該做這個選擇。
為了忘記一個人而拖累了另一個人,她隻記得雲默對自己的傷害,卻忘了自己也在無形中給曾亦南帶去傷害。
曾亦南好似被她的話驚到,半天沒有反應,等終于反應過來沈煥夢說了什麼時,他面上的表情一點點被憤怒扭曲,直至最後,對着眼前這個從來都不舍得生氣的人咆哮出聲。
“沈煥夢,你有沒有心,這八年的感情對你來說真的就一文不值嗎?”他怒吼着,眼眶的紅越變越深,“你怎麼能……怎麼能……”
“可你覺得痛苦不是嗎,你覺得痛苦,我也覺得痛苦,既然我們彼此都過得很痛苦,那還有什麼非要進行下去的理由呢?”就仿佛是曾亦南的對立面,提起離婚,沈煥夢卻顯得異常冷靜。
“現在放手還不晚,你還可以再找一個比我更好的女孩,她會愛你,會陪伴你,你可以與她相伴一生,過真正幸福沒有芥蒂的日子。”
沈煥夢緩緩地訴說着,她是真心希望曾亦南能放下她往前看。
“下去……”
“什麼?”
“我叫你下去,在我發火之前,滾下去。”
外面還在下着大雨,可早已被氣昏了頭的曾亦南根本沒有考慮到這些,他隻想和眼前這個隻會說着讓他傷心的話的人遠一點,在他的理智被憤怒徹底占據之前。
沈煥夢看了他兩眼,見他是認真的,便隻好拎着包下了車。
外面的雨果然下得很大,雨滴砸在頭上幾乎都能感覺到重重的錘擊,雖然已是初夏,可冰冷的雨水澆透衣服,很快就讓她感覺到徹骨的寒意。
曾亦南幾乎在她剛關上車門的時候就一腳油門直接竄了出去,哪怕前方的雨大得看不清路,卻還是抛下沈煥夢隻留給她兩道汽車尾氣。
明明她隻要說些好話就行,哪怕是在撒謊,可隻要她這麼說了,他就會選擇相信,可沈煥夢卻連騙都不想騙他,說什麼讓他去找一個愛他的女孩,可再怎麼樣,那人都不是沈煥夢啊。
車開出去很久,直到眼前的視野徹底看不清,曾亦南才意識到,原來不隻是雨幕,他的眼淚也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淌得滿臉都是。
他怎麼可能再愛上别人,他愛的,自始至終都隻有沈煥夢一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