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真口中一遍一遍念着“周延死了”
“周延死了”
“周延死了……”
他的三魂七魄好像都随着周延一并飄走了。
原索索在十八區巧舌如簧,騙了不少人錢财,此刻卻說不出一句漂亮的安慰話,動了動唇,隻一聲幹巴巴的:“節哀。”
他們這種人可憐的要命,運氣好生在父母雙全的人家,再好一點父母不吸毒□□喝酒賭博□□。
更多的都是孤兒,踉踉跄跄活到十七八成年,找份活糊口,再找個差不多的人結婚生個幾個小孩,然後因為各種原因迅速死去,留下孤兒,像晝夜更替一樣重複着以上的人生。
十八區的人像一窩窩老鼠,死得再多都烏泱泱一茬一茬的永生不息,沒人會關注一個孩子是否有人陪伴,是否精神有所慰藉。
他們獨自在黑夜中蜷縮,如果僥幸能有一個人和他們一起走過人生的一段路,就已經欣喜若狂,就像他妹妹索索對他意義非凡一樣,周延替代了許小真的弟弟沈冽,成為他新的人生支柱。
想到如果原索索死了,原納納覺得自己恐怕會徹底瘋掉,就算有個人把安慰的話說出花兒來,他一句也聽不進去。
推己及人,他隻能抱住許小真。
許小真已經那麼虛弱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勁兒,掙脫開他,摸出刀,就要往自己身上割。
原納納吓得要死,使勁兒抓着他的手:“你瘋了?你不想活了?就算周延真死了你也不能尋死啊!怎麼非得一家子團團圓圓下地獄?”
許小真眼白已經充血發紅,重重地呼吸着,因為心跳失速一抽一抽憋得蒼白的臉發紫:“是因為我,我得罪了陳奕松,才連累他的,他本來不會死……是我,害死他的……”
原納納腮幫子鼓得發緊,他接受過許小真的饋贈,既對他多餘的善良表示感激,又憎恨他的善良,咬牙切齒大罵:“那又怎麼樣,他的命都是你給的,要不是你,他早就死在垃圾堆裡了,現在因為你死了又怎麼樣?你要是不救他,他骨頭早都爛沒了!!他欠你的!”
“這不一樣,我愛他。”
“他對你又不好,你愛他什麼?你腦子讓豬油蒙住了?别說是周延那種長得人模狗樣的了,就是你當初從垃圾堆裡撿出來一頭豬,你都會愛這頭豬!”
原納納瞪着許小真,試圖改變他心裡的想法,至少活下去,語氣緩了緩,帶着幾分勸誘,“你不是愛他,你是寂寞太久了,所以把陪伴當成愛了。”
許小真心如死灰,不管原納納怎麼樣罵他,他都鐵了心地想死。
什麼出人頭地,什麼走出十八區,什麼過上好日子,他通通都不要了,他現在就想看到周延。
激烈地争搶刀之間,許小真忽地身體劇烈一顫,嘔了出來,這些天吃下的變質飯菜吐了一地,房間裡散發着難聞的味道。
他握着刀柄,眼前一花,直接栽了下去。
許小真臉色實在難看,青紫裡透着白,嘴唇發黑,原納納蹲在地上拍了他好幾下,都沒将人拍醒,試了試鼻息,都有點兒微弱了。
原納納糾結了一番,終究看在許小真那麼多次給原索索謄抄筆記的份兒上,忍痛在地圖上找到附近價格最便宜的診所,背着許小真就去了。
診所在巷尾的小門頭裡,牆上挂的營業證都不知道過期多久了。
許小真以為這次他能如願死了,沒想到還活着,眼前是黃突突帶着黴斑的天花闆,看樣子是醫院。
他閉了閉眼睛,氣若遊絲交代後事。
原納納把他的頭掰過來,強行用兩根手指撐開他的眼睛。
許小真就對上了原納納複雜的表情。
“你知道麼……”
“不好意思一直沒告訴你……”許小真以為自己是omega的事情暴露了,不過他都快死了,也不在意這件事會不會傳出去了,雖然不知道有什麼好抱歉的,但是說了聲對不起。
“你知道?醫生說你肚子裡好像長東西了,有點大,你不用自殺都活不久了,你要不要做個b超。”原納納想說的是這個。
許小真先是一愣,随即飛快接受了這件事,點點頭,算是知道吧,他一直懷疑自己肚子裡長了個瘤子,現在确診心落到了實處。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很痛苦,他不想死,舍不得周延,也不知道怎麼交代後事,現在正好。
肚子裡長了東西活不長挺好,他要是用刀把自己捅死,濺得到處都是血,原納納給他收屍也不好收,要把人吓壞了,病死還好看點,到地下見到周延也不會血淋淋的。
他又搖搖頭:“反正都是要死,花錢就算了。”
許小真從床上爬起來,去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