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情有些詫異地看了眼安德烈,沒想到他會這樣問。
他要是不答應,才該問為什麼吧?
羅斯蒙德是不亞于蘭凱斯特的強大家族,戈雅出任議長也有多年。連年戰争早就讓聯盟的民主制度形同虛設,軍部和議院的首領人物在各自領域基本上是說一不二的存在。
彼此間利益的對立和牽連,讓羅斯蒙德和蘭凱斯特一直保持着客客氣氣又不遠不近的距離。
這一次安德烈定居首都星的舉動太過反常,如果還拒絕對方的試探,他的行為說不定會被他們直接定性為挑釁。
鐘情溫聲道:“拒接羅斯蒙德的請帖會給元帥帶來麻煩。”
安德烈手上力道微微松懈:“所以你是為了我?”
鐘情不語。
安德烈卻執意要一個回答:“是嗎?”
鐘情笑笑:“元帥,誓言已經在群星的見證下生效,為什麼還要我再重複一遍呢?”
這句話哄好了安德烈。
他心中逐漸湧上甜蜜的喜悅,有什麼東西終于回歸原位,連日來的焦躁不安也因此得到平息。
傍晚婚禮結束,鐘情累得在浴缸裡就睡着了。
安德烈在樓下拆禮物。賓客送來的禮物堆積如山,親衛先行篩查過一遍後,挑出最珍貴或是最奇怪的東西,留給主帥再次查看。
安德烈一樣樣看過去,最後目光停留在一支筆上。
禮盒上有送禮者的落款:羅素敬上。
安德烈眉頭輕皺。
這絕不可能是羅素博士的禮物——羅素已經死了,連同整個研究所都被碟彈炸得粉碎,就在他帶鐘情離開諾恩軍區的前一天。
是羅斯蒙德。
安德烈旋開筆帽,果不其然在裡面看到錄音器的構造。他輕輕按下按鈕,一陣暧昧的絮語響起,夾雜着粗重的喘息,和可憐的呻吟。
他聽出其中一個聲音來自嚴楫,而另一個,來自他的新婚妻子。
暴怒之下金屬制的筆殼化為齑粉,所有聲音瞬間消失,妒火卻仍在滋生。那段錄音裡的鐘情,如此溫柔、主動、有求必應,和在他身下時的沉默、忍耐截然不同。
為什麼?
憑什麼?
智能管家輕輕碰了下安德烈的褲腳。安德烈低頭,看見它光屏上顯示的提醒——鐘情已經在浴室裡待了很久。
安德烈強迫自己從憤怒和嫉妒中清醒過來。這是羅斯蒙德的陰謀,作為對他炸毀諾恩軍區研究所、摧毀政部安插在軍部的間諜組織的回禮。
他上樓打開浴室門,浴缸裡的人靠着牆沉沉睡去,昏黃的燈光下,裸露在泡沫之外的皮膚白得耀眼。
缸裡的水已經有些涼了。
安德烈将鐘情抱起,手指碰到的皮膚也是微涼的。他陪鐘情一起躺下,解開衣服後将鐘情緊緊抱在懷中。
他們的距離近得可以共享彼此的體溫,可是心呢?
*
按理說,婚禮過後就該是蜜月。
安德烈倒是很有興緻,連看好幾天蜜月規劃。但鐘情無意遠行,索性生了個小病打消他這個想法。
然後鐘情就後悔了。
一開始安德烈沒什麼異常,反而相當溫和,每天都會準備一些小驚喜。對于這些小心思,鐘情回應得不太熱絡,但也不至于太過冷淡。隻有在安德烈準備用蘭凱斯特家族珍藏的地球土修建一個花園的時候,他才阻攔過。
僅僅這一次阻攔,安德烈就變了。
像是又回到他受易感期控制的那一個月,卻說不清比那一個月輕松還是煎熬。
安德烈變得更沉穩了。婚禮之後他像是終于确認了什麼,不再因不安而毫無節制地索求。他偷偷藏起兩張結婚證,在極度高興的時候一遍又一遍呢喃婚禮誓詞,連鐘情都很意外他會這樣笃信這一紙婚約的力量。
但他也變得柔軟了。
俯視過來的眼神不再那麼堅不可摧,有時候會流露出一絲孩童般的不解和乞求。可他永遠不在這個時候開口,鐘情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麼,被這樣的眼神看得心焦,不得不主動摟住他的脖頸,讓他埋頭在自己肩上。
這樣的安德烈,即使在做着很過分的事情,也依然顯得無害,更像一個普通人,而不是那個高高在上大權在握的軍部首領。
鐘情不明白自己隻是說了句“不喜歡養花”,事情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他現在确實沒有這個心思,諾恩軍區已經養了兩回,再大的興趣也該消失殆盡。
就這樣胡鬧到一個月後,羅斯蒙德的宴會終于開始。
這場宴會上的來客很多都是一月前那場婚禮的嘉賓。
在看到前來赴宴的蘭凱斯特夫婦時,他們都不約而同把眼前兩人和一個月前的樣子作對比。
鐘家那個Omega似乎沒什麼變化,還是那樣安靜柔和又攝人心魄的美。
隻是這一次沒有胭脂口紅幫他僞造好氣色,他看起來輕得像是吹一口氣就能飄走似的,每一步落下都無聲無息,像一隻貓。
蘭凱斯特元帥狀态倒是很不錯,像是度過了一個十分舒心的蜜月。他們如果懂一點古中文,應該會用“春風得意”來形容。
隻有東道主戈雅能察覺出安德烈平和眼神下的凜冽寒意,每當那樣的眼神掃過時,他被瘆得頭皮發麻,同時也激起昂揚的鬥志。
戈雅抛下身邊圍着說話的人,向他們走來。
短暫寒暄後,他首先看向鐘情。
“夫人來之前有吃過東西嗎?可以先去點心區拿一些墊墊肚子。待會有安排跳舞,沒力氣可不行。”
他還有點親昵地湊過來,補充道:“那邊有很多Omega夫人,都是川陀貴族出身。他們若有幸能和夫人交上朋友的話,便可以在夫人無聊時陪着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