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默青忍了半分鐘,愣是沒開車,壓着嗓子問:“我是你司機?”
陳昊回過神來,看着他那疑似火焰蹿得更猛了的後腦勺,讪讪地說:“不是說一般坐副駕駛座不好嗎?有點暧昧……”
被拒絕暧昧的盧默青頓時惱羞成怒:“少上點網!看亂七八糟的東西會把腦子看壞!”
陳昊悻悻然地咬了咬下唇,但沒動。
盧默青又忍了半分鐘,終于忍無可忍,直接命令:“坐前面來!我不是你的司機!”
陳昊這才終于從後座移動尊駕到了副駕座,車門一關,盧默青馬上開車。
盧默青現在很煩躁。陳昊真是比什麼領導都難請動!譜比誰都大!
但他繼續忍。小不忍則亂大謀!
陳昊不敢問盧默青:廣場旁邊就有好幾個大大小小的商場和數不清的店面,都看到好幾個湘菜廣告牌了,怎麼還要開車去别處吃?話說回來,這都開十分鐘了,大晚上的吃個飯,需要這麼講究嗎?
算了,有求于人就是低人一頭,愛去哪吃去哪吃,惟願價格不要太貴。
盧默青開着車在路上兜了兩圈,大概半個多鐘頭,陳昊愣是一聲不吭。
盧默青從起初的憤怒到氣過頭,反而不氣了。
秦牧野在牢裡蹲着,而自己在車裡載着主動送上門的陳昊,怎麼想也是自己赢了,物理距離上離陳昊更近。
盧默青得到這一番的自我安慰,心情平靜下來,把車開回了公司樓下的停車場。
陳昊:“……”
不敢問,根本不敢問。
陳昊跟着盧默青下車,被他帶去了廣場最繁華的那座商場裡。
一進去,陳昊就聞到了撲面而來的香水味,很自然,不刺鼻,有股奢華高雅的感覺,他很喜歡。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陳昊很向往在這種檔次的商場裡當保潔,每天聞聞香味都舒服,而且工資也比一般保潔高。
他勇敢地投過簡曆,可沒得到過回複。
也許是因為,招聘啟事上寫着要求最低學曆大專,而自己最高學曆高中吧……
搞不好人事還會吐槽:學曆低就是不行,招聘啟事都看不懂。
可是陳昊自認除了學曆,其他都符合,而且掃廁所和大專學曆究竟有什麼必要的聯系呢?難道要上過大專才能懂得如何正确操作各種清潔工具嗎?他不明白。
這個世界上他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
盧默青帶着陳昊來到了頂樓的私房菜餐廳。
好像整層都是同一家店,裝潢是仿舊時的農家院,并沒有哪裡寫着這是湘菜館。
盧默青常來這裡,門口的迎賓員見到他,立刻就笑着上前來,熟人似的叫了聲盧律師,然後對穿着窮酸的陳昊笑了笑,也打了個招呼。
“兩位。”盧默青說。
迎賓員領他倆去了一間不算大的包間,身後跟進來服務員,為他們送茶水和點餐。
盧默青沒有看菜單,直接說了幾道湘菜的菜名,服務員一一記下就出去了。
包間裡陷入安靜。
過了一分鐘左右,陳昊忍不住開口了:“我今天來找你,是想……想跟你借錢。”
盧默青一直用冷淡的眼神看着他,此刻便回道:“我為什麼要借給你?你不是再也不想看見我,再也不要跟我有聯系嗎?”
陳昊低下頭,好一會兒才說:“沒事,我也隻是問一下,不借也沒事。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一會兒這頓飯我結賬,是因為我才來吃的,也算是賠罪。”
盧默青恨得牙癢癢,真想咬他一口,隻能拼命地忍。
屋内氣氛沉悶了一會兒,盧默青暗自忍耐完,聲音尚算平穩地再度響起:“借多少?”
陳昊驚訝地擡頭看他一眼,飛快地又低下頭,說:“想先借二十萬……後面可能還要借……不過先有二十萬已經很好了,你願意借多少我都很感謝,都可以。”
“什麼事要這麼多錢?”盧默青問。
陳昊支支吾吾了半天,沒支吾出個所以然來,最後隻說自己有急用,以後一定會還。
“你不說原因,我不會借。”盧默青說。
陳昊隻好低聲含糊道:“認識的人生病了,等着錢急救。”
盧默青冷笑:“你可能不懂法,坐牢的人,就算是殺人犯,他生病也是由所在監獄負責承擔一切開銷,不用你來借錢。”
陳昊霍然擡頭看他!
今晚一直畏畏縮縮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銳利,窩囊的表情也染上了一些憤怒,就連有點佝偻的肩膀都繃直了。
盧默青怔了怔,下意識地躲開了他的眼神,正要去拿桌面上的水杯佯裝喝兩口,可轉念一想:自己憑什麼怕?
便硬生生止住了動作,勇敢看回陳昊的眼睛,與他對視。
僵持一陣,陳昊先移開了視線,肩膀卻依舊繃着,低聲說:“不是他。”
盧默青問:“那是誰?”
陳昊又沉默了一陣才低低地說:“他媽媽。”
盧默青知道,但凡陳昊還從口袋裡摳得出一點錢,但凡沒到迫不得已,都不會來找自己開這個口。
重病足以拖垮一個小康家庭,何況是陳昊。
所以說,為什麼陳昊要管秦牧野的媽媽?!
為什麼管秦牧野母子而不是繼續管盧默青?!
盧默青越想越酸,渾身的血都往腦袋裡湧,口不擇言道:“陳昊,你不分是非,要跟殺人犯一家攪和在一起,我跟你不一樣!”
陳昊沒有反駁他,沉默了幾秒,站起身就往外走。
“陳昊!”
盧默青幾乎是同時起身并且叫出聲,繞過桌子又去拽他,卻被他一把甩開。
“你不是要借錢嗎?”盧默青隻能拿這個魚餌釣他。
可陳昊并不上鈎,低着頭沒看他,說:“你不是已經拒絕了嗎。”
“我……”
陳昊不等他說完,說:“我去買單,你自己吃吧。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說完就往外沖,盧默青想拉沒拉住,心下一陣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