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緊接着楚煜抽了口氣,聲音很輕,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想提的要求太多,需要花時間組織語言,封明澤握着手機,眉梢一擡,唇角已經無意識被吊起。
說吧。
藏了那麼久,冰山一角之下,你的野心有多大?
有那麼一瞬間,封明澤甚至在期待楚煜被自己調教出來的胃口。
他身邊總歸需要一個能扛事的人。楚煜雖然手段惡劣,但這些天在他眼皮底下若無其事的表現,還有接管研發後迅速做出的耀眼成績,對方強大的心理素質和專業能力無一不令他側目。
如果他們能說開,達成真正的共識,他可以暫時給楚煜身份,幫對方繼續往上爬,期間再讓楚煜輔助他完成戒斷,這樣的結局倒也不算糟糕。
想到這裡,封明澤的笑容又明顯了幾分,但很快,聽到回複,他弧度銳利的眼睛倏然睜大,瞳孔深處躍動着不可置信。
“可是,封總,我已經沒有信息素了。”語氣中帶着淡淡的自嘲,說完楚煜放下手機,餘光瞥見屏幕上雷坤的名字時,楚煜漆黑的眼珠轉了轉,低頭對收音孔補充道,“……如果您說的既往不咎還作數,請不要因為我,再去打擾雷主任。”
不遠處雷坤正好小跑着追過來,看到封明澤變幻莫測的臉色以及突然掃過來的淩厲眼神後,非常識趣地停在原地,用手勢客氣表示:手機你先用啊,随便用。
“什麼意思?”封明澤咬着牙質問,這次回應他的,隻有再次響起的忙音。
什麼叫沒有信息素?
刹那間,他聯想到楚煜離開前留在枕邊的手術報告單。
那玩意兒怎麼可能是真的?
它連公章都沒有,随便找台打印機,套個網上的模闆就能弄出來!
但為什麼楚煜不向他提要求……為什麼不提永久标記?為什麼不說訂婚?為什麼不提公司股權?為什麼不提一擺出來就能讓人趨之若鹜的東西?
一個低階Omega殚精竭慮地設計他,不就是為了這些?
楚煜還想幹什麼???
握着手機,臂膀緩慢垂落,封明澤沉默轉身,盯了雷坤幾秒,繃着臉把手機還到對方手中,然後徑直走向拐角的電梯,西裝外套衣擺在大步行走間不斷揚起,一如他在胸膛裡不斷沉浮的心髒。
呼啦一聲,封明澤推開家門,把那卧室角落被他像垃圾一樣扔掉的紙團撿起來。
文字内容已經看過,并不陌生,但他強迫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地閱讀,試圖找到文件作假的證據。
視線掃動,将皺巴巴的紙翻來覆去地研究,然後他注意到一行之前被忽略的小字,在術後處理的下方:
由于患者喪失信息素分泌能力,家屬可憑此單據,到二級甲等以上醫院,登記替代信息素領取資格,每月限額量為……
醫院真的會認這個?
封明澤來不及深入思考,抓着那張寒碜的報告單在小區外攔了輛車,“去最近的三甲醫院。”
下車後迎面而來的是醫院特有的帶着苦澀的消毒水氣味,在大門口徘徊的人大多愁容滿面,導診台護士給封明澤指示了信息素專科的方向,他找到相應的分診台,一言不發遞上那張揉皺後又被撫平的手術報告單。
“領替代信息素的?身份證。”護士看了一眼報告單,頭也不擡,程序化伸手索要證件。
封明澤沒動,那張報告單被護士随手放到一邊,再也沒多看,他忍不住問,“這張單子真的有效?你要不要再檢查一下?”
護士以為他是怕擔心領不到信息素,安慰道,“沒問題的,新一輪醫改之後要求醫院精簡問診流程,你這種情況,隻需要帶身份證和手術報告單就能完成家屬登記,放心吧。”
“這麼簡單的話,如果有人心懷不軌,通過僞造報告單來大量獲取替代信息素,醫院豈不是會損失慘重?”因為事關公共安全,替代信息素有嚴格的獲取條件,要是出了纰漏,連帶責任都能拉下一大批主任醫師。
“你還挺關心社會的呀,”護士被天真的言語逗笑,擡頭才發現男人面容帥氣嚴肅,眼中流露出隐隐的擔憂,想到這種優秀的Alpha都淪落到來醫院領替代信息素,不禁同情地放緩語氣:“别看這張紙平平無奇,要僞造并不簡單,這個編号本身就是防僞碼,是真是假,在全國聯網的公共衛生系統裡面一查就知道,如果你的身份信息,和報告綁定的家屬信息不一緻,醫院是不可能發放相應藥品的。”
“所以……這份手術報告單是真的?”封明澤無意識往後退了半步,瞳孔驟然一縮。
“我搜一下。”噼裡啪啦的鍵盤敲擊聲,護士的打字速度很快,封明澤卻感覺像過了半個世紀才等來頁面跳轉。
肅穆而莊嚴的領航者組織logo出現在最上方,緊接着是一張已經登記過的家屬信息表格,護士垂眼一瞥姓名欄,“你是,封明澤?”
那一聲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封明澤的心髒,他因為錯愕而啞然,直到護士再次喚他,“你要領取白蘭香型的替代信息素,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