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出現在山腳下的餘演,畢竟他号稱上神殿侍衛長,用他的話說:“上神的事兒,我必須先插一缸,不對,一馬當先!”
姬咀稍慢一步,但也幾乎同時抵達,到了就開□□涉,一句話也沒讓餘演說。餘演氣得直瞪眼,也不知這雞頭怪是來幫忙的,還是來搶風頭的。
餘演雖目中無人,但無奈笨嘴拙舌,隻能生悶氣,眼看着姬咀扯着嗓子,把他準備的詞兒全說了。
姬咀其實也緊張。對方不說來意,隻說要拜訪上神。上神不說不見,隻借口不在家。結果把他推出來,說是周旋,說白了就是自己搞不明白,讓他先擋個刀。
姬咀念起“拖字決”:“我家上神不知道山神大人前來,今兒一早出巡了,不知何時返回。若幾位大人不着急,請您先回去,上神一回來我馬上去請各位。”
他這一段話說得謙卑有禮,不僅把上神摘了出去,還用一句“馬上去請”,給了山神面子。
然而,事情并非表面那樣簡單。
雖說衆神平等,但論起輩分,山神在上神之上,上神當以山神為尊,再不濟也要先請進去說話。退一步講,就算有事要忙,結束後瞬移回來便是,何必要山神回去?
所以話說得再客氣,都隻是表面功夫。不說不歡迎你,就是不歡迎你。
對此,司小禮早有準備,作為山神的秘書,他給出了相當中肯的建議:“我們可以在殿裡等他。”
姬咀心說那是萬萬不行的,你們一進殿不就露餡兒了?可是要硬把山神攔在這兒,姬咀深知自己沒有這個實力。
本着“辦不成事兒,也不能讓事兒砸在自己手裡”的處事原則,姬咀決定,把鍋甩給同事。
嘴上勸着“請各位回去”,姬咀趁機給餘演使了個眼色。
餘演這邊兒正憋得難受,一看姬咀一副難以招架的表情,立馬來了勁,嚷嚷道:“一個地兒有一個地兒的規矩,讓你們走就趕緊走,别在這兒鬧事兒!”
姬咀做出詫異的表情,假意呵道:“餘将軍不得無禮,這可是山神大人和雪神大人。”
這一句更是拱火,餘演不屑道:“上神說他不在,天王老子來了也得回去!還有你個雞頭,說那麼多有什麼用?叽叽歪歪,跟個娘們兒似的!”
姬咀眼睛轉了轉,默默閉上了嘴。餘演以為自己占了上風,十分得意,殊不知他方才已經把主人賣了。
得意地忘了形,就更容易犯錯,果然,餘演吵完,見這幾人還不肯走,陡然大喝一聲:“煩不煩啊?!”說着就掄起闆斧來。
闆斧劃過處竟憑空出現一片水域,随着他的動作,一把水刀自空中斬下。
人說溫柔如水,此話并不全對,自高處墜向水面,人體可能因為水面張力而摔得四分五裂,高速奔流的水也可以瞬間打碎人體。
水刀落地,硬生生将地面砸出一道裂痕。
至于司小禮——當然是毫發無傷。方才那一刀劈在了離他十米遠的地方。
餘演懵了,他分明瞄準了那人類的腦袋,怎麼就偏差了這麼多?姬咀也沒看清楚對方是怎麼操作的,但他确信不是餘演失誤,而是山神做了什麼。
太快了吧?他甚至什麼都沒看到。這樣的話,豈不是連被殺都沒有反抗的餘地?姬咀縮了縮脖子,悄悄往後退了半步。
萬一待會兒餘演惹怒了這幾位爺,要開殺戒,這條肥魚做肉盾也擋不住什麼,他得抓緊跑路。
一擊未中,餘演喘着粗氣,還要再砍,卻發覺方才用力過猛,一時半會兒竟無力再舉起闆斧。
四人互相交換眼色,彼此心中了然。餘演這一擊,可謂用了全力,然而這一斬與那日的金光相比,威力差了十萬八千倍。
餘演冷汗流了下來,可一旁的姬咀壓根兒沒有要幫忙的意思。餘演再蠢,此刻也意識到不對,姬咀這根本是放任他闖禍。
猛咳一聲掩飾尴尬,餘演也學起姬咀那一套,對衆人笑道:“我活動一下筋骨,各位見笑啊!”說完自顧自“哈哈哈”起來。
哪裡好笑?司小禮都替這條肥魚尴尬。然而衆所周知,敵人越蠢,對我方越有利,此刻司小禮看這條魚也順眼起來,具體來說,就是開始思考烹饪手法。
不愧是多年的愛人,山神一看司小禮這狀态,就知道他又在想做飯了,便也不去打擾,示意戈旦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偵探身份的緣故,紅發青年很擅長打探情報,到哪兒都能混個自來熟。
戈旦上前,就着餘演的話歎道:“餘将軍真是一膀子力氣!果然真英雄!”
餘演聞言,立即得意起來,感覺這小子十分有眼光,甚至還開啟了商業互吹,說:“兄弟你也不賴,那天迎着金光就上了,真男人!”
得,這就成兄弟了。
戈旦忙說自己茹莽,比起餘将軍差得遠,又适時問道:“餘将軍使的是水系法術吧?”
“當然,我本就是司水的。”餘演得意地笑。
司水說得可太大了,一般的精獸怪異都隻說“使”某某,“司”可就是另外一回事 。
戈旦卻像是全沒聽出來,還一臉訝異地道:“我以為餘兄擅長火系法術。”
姬咀聞言,心裡一“咯噔”,可不等他阻止,餘演已經自己突突了出去:“怎麼可能?我可是文魚,使火不變烤魚了哈哈哈哈哈哈!”
姬咀:“……”行了,啥也不用說了,上神這點兒秘密快讓餘演抖摟光了,早點洗幹淨等死了。
偏巧戈旦不肯放過他,笑道:“姬将軍有話想說?”
姬咀的雞嘴抽了抽,抽出一個尴尬地微笑。餘演一巴掌拍在他後背上:“想說啥說啊,别成天婆婆媽媽的!”
姬咀白了餘演一眼,心說“我說啥?說你是白癡,說你離死不遠了”。
此刻他已然看出這幾位有備而來,不見上神不罷休,方才餘演那傻子又拱手奉上一條證據,這幾位爺就更不可能走了。
然而,就像他不明白上神為何執着于不周山,他也不明白這幾人非要見到上神又能怎麼樣?
“神明之間不可争鬥”,即便是上古神明,這條規則依然有效力。也就是說,即便山神能力再強,上神犯了錯,他還能出手不成?
說穿了官官相護,同為神明就不可能你死我活。
姬咀看不懂,但他不說也不問。隻要表現得夠淡定,那他就是所有人眼中看透一切的智多星。
終于……
“山神大人,雪神大人,不知諸位親自前來,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似春風雨露沁人心脾。
任何人聽到這樣的聲音,都會覺得對方是個善良的人,從而不自覺相信對方,甚至于聽從對方。
而司小禮卻莫名難受。這聲音不像是傳進耳道,倒像是經由全身的骨頭進入,直接敲在人心上。
司小禮心跳得厲害,一陣頭暈目眩,額頭很快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山神立即察覺愛人的異樣,關切地拉住他的手,傳輸靈力緩解他的不适。
司小禮微微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旋即看向來人。
青雲衣,白霓裳*,柳眉鳳眼,器宇軒昂,端的是一副好容貌。這男子眉眼自帶三分笑,卻又透着股凜然威嚴,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