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時伸手在屏幕上戳了兩下,是饒達海發的彩信。
照片裡面的地方他太熟悉了,那條路他每天都會走。
饒達海隻要再往前走幾步,就能到那條走向出租屋的小路。
“任遊。”饒時頭都沒擡。
“啊?”任遊問他,“怎麼了?”
“微信轉我三千塊錢,”這是饒時第一次借錢這麼直接,他連忙補上一句,“等我過兩天找到工作就還給你,很快。”
“說這些屁話,”任遊快速轉了錢,“你現在這樣就對了,有事就開口,别憋着。”
饒時擡頭看了他一眼,扯出一個笑說:“嗯。”
饒時将錢轉給了饒達海,他想着,這隻是為了獲得一個平靜的生活。
更何況今天于桑洲要回家。
他不希望今天再有任何變動。
高一順給饒時空着的杯中倒滿酒,他說:“我準備辭職了,去幹導遊,過兩天就走了,江城沒意思,外面才好玩。”
“挺好的,”饒時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個,“别斷了聯系。”
“那肯定的,”高一順朝着饒時笑了笑,“你和于桑洲要好好的,他挺喜歡你的。”
“嗯。”饒時說。
饒時回到出租屋的時候,于桑洲并沒有回來。
他洗漱完畢後,給于桑洲發了消息,過了半個小時也沒等到回複。
電話打了好幾個,于桑洲也不接,饒時坐在床邊死死盯着那扇門,拳頭越攥越緊。
隻要于桑洲進門,他就會立馬沖過去給這人一拳。
他沒辦法變成監控,也沒辦法讓于桑洲活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隻能在這裡疑神疑鬼,焦慮到成夜不睡。
于桑洲啊,你可真是太厲害了。
饒時在那裡坐了很久,他終于等到了于桑洲。
時間已經快走到第二天。
于桑洲剛打開門,看見饒時就愣住了。
他說:“你怎麼還沒睡?”
“等你。”饒時說。
“我不是說過回來的時間會很晚,讓你留個門就可以了嗎,”于桑洲還是站在門口,“洗了嗎,洗了就睡覺吧。”
“你就沒有一句别的話要對我說?”饒時沖過去拽住于桑洲衣領,“于桑洲,我真的很努力了,我想要安穩的生活,我太他媽想要了,你就不能給我嗎,你騙我也不行嗎?你他媽就連敷衍我都不願意!”
“你喝酒了,”于桑洲皺着眉,“你先去睡吧。”
“不去!”饒時真的打了。
下手毫無分寸。
于桑洲這次卻沒有還手。
饒時揮向他的每一拳都帶着質問,他問于桑洲到底是不是喜歡那個學姐,問于桑洲每天是不是和那個學姐在一起,問于桑洲到底喜不喜歡自己。
他問得最多的一句就是“你到底為什麼不回來”。
饒時的動作帶着衣服朝上掀起,于桑洲沉默到現在終于說了一句。
他說:“誰打你了?”
“關你屁事!”饒時說。
于桑洲力氣不比饒時小,他将饒時從自己身上推開,又問了一句:“誰打的?”
“我再說一遍,”饒時指着他說,“關你他媽屁事!”
于桑洲看了他很久,最後站起身從衣櫃裡随便拿了幾件衣服。
外面起風了,于桑洲打開門的時候風聲變得更大。
電風扇的扇葉轉得嘎吱響,饒時聽見于桑洲說:“我打不動了。”
饒時看見他将鑰匙放到桌面。
随後門被關上。
關門聲很響,于桑洲大概是帶着怒氣摔門。
那夜之後,饒時再也沒聯系上于桑洲。
他剛開始還不覺得這是分手,後面越來越心慌,他開始懷疑,這會不會就是分手。
可于桑洲明明沒說這兩個字。
他隻說,他打不動了。
生活還得過下去,饒時接着又找了新工作,可饒達海壓根就不是好搞定的人。
錢的價格在他口中一次次上漲,饒時工作的地方也換了一個又一個。
饒達海最後還是找到了出租屋。
饒時最受不了這一幕。
饒達海不應該,也不能踏進這個地方。
這個出租屋是他所有的安全感,饒達海出現在這裡,簡直就是最令人窒息的。
饒達海将這間出租屋看了一圈,他說:“你小男朋友呢?你也不想讓我逼着他給錢吧?你說說,你這個月的錢都拖多久了?”
“不可能再給了,”饒時看向床上的鴛鴦戲水,拿起身後小桌子上的水果刀,“死吧,饒達海,我們都别活了。”
饒達海壓根不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
饒時也懶得理會他的想法。
水果刀被他拿着靠近左臉,饒時說:“這裡怎麼樣,這樣我是不是就會跌價了?”
“那這裡呢?”饒時又将水果刀靠近脖子。
“你不敢。”饒達海肯定道。
“我怎麼不敢?”饒時将水果刀繼續逼近,鋒利的刀口緊緊貼着脖子。
饒達海的注意力也全集中在他脖子上。
下一秒,饒時快速拿開水果刀,朝自己腹部捅去。
“就這裡吧,”饒時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你就别死了,失去一個‘值錢’的兒子,才是你最痛苦的事。”
身體下意識朝後面的小桌子倒。
挺疼的。
他又看向床上的兩個枕頭和紅色的鴛鴦戲水。
耳邊全是饒達海無止境的謾罵,他說:“你以為死了就完啦?你就算下地獄也是要還債的!”
饒達海臉上并沒有慌亂,饒時隻看出了嫌棄。
他罵夠了,走之前還不忘将抽屜拉開,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值錢的。
隻可惜,裡面什麼都沒有。
饒達海走時沒有關門。
那扇門就這麼敞開着,可現在沒人會來,樓道的燈也沒再亮起。
饒時靠在小桌子邊緣,用一隻手撐着桌面。
他将這間出租屋裡每個地方都看上好幾遍,像是想把這些畫面全部死死記在心裡。
他看着床上那床鴛鴦戲水就想笑,一瞥眼又是那件女仆裝。
饒時真的笑了起來。
笑得腹部疼得厲害。
他想着,于桑洲說不定明天就回來了。
下一秒他又覺得,自己真是太不要臉了。
可他現在,挺想繼續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