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就想這麼待着,一句話都别說,此刻就很好,除了身體不太舒服。
于桑洲并沒有提起他是怎麼請假的,就和他從未提起自己是怎麼和學校解釋那起“見義勇為”事件一樣。
他隻是一直在默默忙着。
護士進來輸液時,于桑洲才站起,依舊是在邊上無言看着,這次連幼稚的疼痛嘶聲都沒有發出。
針打上還沒多久,于桑洲便說要出去一趟,饒時點點頭,下意識想問一句“你去哪兒”,但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于桑洲拿起枕頭塞到他脖子後,擋住硌人的床頭,走到門口時關掉了燈,病房裡的地腳燈亮起暖黃色的光,接着,關門聲響起。
病房陷入昏暗,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和頭頂空調運轉的聲音,手背上的涼意讓手腕發酸,他伸手握住那隻手腕,輕輕捏了捏。
現在的一切都和他期待的新生活不一樣,甚至從開學到現在,饒時就沒有開心過。
得到新生活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放在胸口的手機亮了下,是任遊發來的消息。
他問道:還在醫院?
饒時回了個“嗯”,那邊很快接着問:于桑洲走了沒?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說他走了也确實不在,說他沒走,好像也不對。
任遊估計是等不了他的猶豫,立馬彈過來視頻請求。
對面人所處的環境有點吵,吵到病房裡的安靜在接通那刻便消失得一幹二淨。
“你在哪兒啊?”任遊皺着眉,不難看出他的擔心,“黑黢黢的。”
“病房裡,我沒開燈,”饒時頓了頓,道,“醫生說住院更妥當……我也不知道要住幾天。”
“我明天中午去給你送飯,順便把你快遞一起帶來,”任遊說,“還是先放我寝室?”
饒時想到饒達海的話,說道:“先放你寝室吧,估計東西有點多,放不下就先别拿了,等我出院後自己去拿。”
任遊問:“什麼東西啊,還能放不下?”
“饒達海寄的,”饒時看了眼頭頂的藥水瓶,“他把我在家裡的東西全收拾了,應該是不想我再回家。”
任遊臉色變了變,估計是想罵人,但寝室裡人多,他沒有說什麼,隻說道:“他憑什麼?”
“憑我成年了,憑他本來就不想養我?”饒時笑了笑,“哪來那麼多憑什麼,他想這樣做就做了。”
“那你……”任遊沉默了。
饒時明白他的意思,“我準備早點搬出學校了,不能再等到寒假,平時沒什麼課的時候可以去幹兼職,晚上時間也不能浪費,住校還是沒有租房自由。”
“我知道了,”任遊說道,“我這幾天幫你看看,現在這種情況你就先養着,别想那麼多,我這邊還有錢呢,放心。”
任遊肯定又得給他轉賬,饒時立馬說道:“不用,住院的錢是于桑洲出的,你别再給我了,等到時候……真不夠了,我再找你。”
他和任遊的關系的确是好,但在錢這件事上,饒時并不想欠他的。
每欠一份人情,他心裡的壓力就會更大一些,最後大到隻是站在任遊面前都會覺得擡不起頭。
他心裡也明白,任遊都不是說的借錢,他每次都是說的“給”。
純屬自己心裡這坎過不去,錢這個東西,在他這裡地位挺高的——但現在,他也欠着于桑洲了。
于桑洲和任遊不一樣,他給饒時的壓力更大,饒時越想越頭大,連任遊在屏幕那頭說什麼都沒聽進去,隻會點頭附和。
直到病房門被打開——來的人應該是擔心吵到房裡人的睡眠,動作都是輕手輕腳,進門後連燈也沒有開。
但饒時手機屏幕太亮了,于桑洲下一秒就打開了燈,問道:“你還不睡?”
“先挂了,”饒時對屏幕那頭的人說道,匆匆挂斷後,他對于桑洲說,“打了個視頻,我現在也不困。”
于桑洲換了套衣服,懷裡抱着一個盆,裡面裝着一些洗漱日用品,手裡還提着一個袋子。
“先吃點東西。”他打開袋子,從裡面拿出一碗粥。
底下是幾件衣服,挺眼熟的。
于桑洲這次沒拿吸管,他一口口喂着饒時,依舊是沉默。
“你吃了嗎?”受不了這種尴尬,饒時幹脆先開口。
“我吃了,在你吐我身上之前,”于桑洲從袋子裡拿出一個充電器,“手機要充電嗎,我給你拿來了。”
怪不得那些衣服看着眼熟,合着他去了一趟自己寝室。
饒時突然想到那套被他吐髒的衣服,說道:“你那幾件衣服……”
等自己住院回去,都得臭了吧……就那麼丢寝室也不像個樣子。
“我已經洗了,”于桑洲舀起一勺白粥,晾了晾後靠近他嘴邊,“吃你的吧,怎麼這麼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