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時啊,我是不是負擔。
夢裡的饒時沒有回答,隻是站在那裡看着他。
那個夢永遠都是在嘈雜的酒吧,于桑洲看着那個離自己有三張散台距離的人,低頭裝作沒看見。
每當他端起酒杯和身邊那個看不見臉的人碰杯時,饒時就會消失不見。
但這個酒吧的夜晚不會結束,饒時每次出現的時間也都不一樣,但他每次都會拎起桌上的酒瓶砸向自己頭頂,再惡狠狠地問:“這就是你不回家的原因?”
于桑洲一直将這個夢定義為尋常夢,因為現實才是噩夢。
從饒時出現在他面前開始,于桑洲發現自己一天比一天不正常,或許是現在的工作太閑了,也可能是因為于際長大了,他不用再那麼操心。
又或者,他從來就沒放下過饒時。
“放下,”任遊收拾好側卧出來,饒時竟然還是穿着那套髒衣服,坐在沙發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煙,“你上輩子是煙囪啊。”
饒時抽出一支遞給任遊,點燃打火機朝前遞,“少說屁話,這支抽完我就去洗澡。”
“你這也算是過去的情傷再次重創吧……”任遊數了數煙灰缸裡的煙頭,“你快放下吧你,再抽不得吐了?你晚上吃了沒?”
“這都幾點了,要是沒吃我早就叫喚了,”饒時抽上一口,熄滅煙頭,“我就是有點想不通,于桑洲到底發什麼瘋,他是不是見不得我過得好,這人肯定骨子裡就是來他媽克我的,說不準連他骨頭上都刻着‘饒時不得好死’。”
“你這個問題問得很好,”任遊拍了拍饒時肩膀,“我可以給你打保票,他骨頭上沒這個字。”
饒時“哦”了聲,任遊又接着說:“你後面說那麼一大堆,于桑洲愣是一聲都沒吭,我剛開始還怕你們兩個吵起來,結果他這麼冷靜,真是難得。”
沒什麼難得的。
于桑洲走的那天晚上也是這樣,饒時一個人說了一大堆,他的沉默都快把饒時給淹沒了。
饒時讨厭沉默,更厭惡于桑洲的不回答。
“我去洗澡,你早點睡,明天早上叫我一聲,”饒時指了指桌上的手機,“壞了,我也懶得開機,你反正醒了叫我就行。”
“行,”任遊将煙熄滅,站起身走到房間門口,“别想那麼多,合适就是合适,不合适再怎麼勉強都沒用,想這麼多就是純給自己添堵,你也弄了早些休息吧。”
饒時點點頭,打開浴室的門。
任遊家裡的浴室有股香味,不知道是什麼味道,但聞着讓人挺放松的。
熱水淋到身上時,饒時才覺得自己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這個澡洗的時間有點長,他有些害怕關水的那刻,好不容易回歸的踏實感會瞬間崩塌。
事實證明,饒時的想法是對的。
水流停下的時候,耳邊重歸安靜,從他鬓角滴落在地面的水滴聲都能被他察覺,心慌和焦慮又開始慢慢重回心頭。
在饒時躺上床後,那些煩躁不安将他纏繞,把他死死地綁在床上。
累得不行,他也一點都不想動。
身上那些傷就跟睡醒了一樣開始疼,喘口氣都能扯着胸前的傷。
饒時放慢呼吸,這樣至少能好受點。
這幾天是一天比一天糟糕,唯一順心的事就是活動的籌備還算成功,但他現在這個樣子,估計到時候也不會有客戶主動找來要求辦理會員。
别人不覺得他是亂給客戶匹配被打成這樣的就不錯了。
身上的傷倒是沒問題,就是臉上這些,後天肯定是好不了,也不知道會不會變得比現在看着更吓人。
饒時以前問過于桑洲,為什麼偏偏喜歡朝臉上打,這麼一張帥臉,揍下去他能忍心嗎?
于桑洲當時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親上一口後說道:“你打我就忍心嗎,我全他媽是内傷。”
饒時煩躁地抓了兩下頭發,他有些感到害怕。
那些有關于桑洲的回憶是他曾經最想忘記的東西,可偏偏越刻意越忘不了。
在此刻,饒時才發現,他不僅沒忘記,還全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根本沒辦法梗着脖子說“我不喜歡他”,因為每當他回憶起于桑洲的好時,那種心動的感覺還是會在心頭蔓延。
心動就心動吧,再心動都沒用,饒時還不至于傻到在同一個坑裡摔死兩次。
如果讓他從頭來過,饒時不會動手打于桑洲,他甯願這三個字從沒出現在自己生活中。
可惜沒有這個如果。
大學開學那天的天氣熱得出奇,于桑洲就那麼出現在他眼前。
他說:“喲,你也在這個學校呢?”
饒時不爽地瞥他一眼:“還真是不巧啊……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