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很多時候,尴尬是瞬間的。
另一些時候,尴尬是會不斷蔓延的。
尤其是在導演帶着副導,副導帶着制片,氣勢洶洶沖上來的時候。
鹿汀朝伸出手指,指指自己:“紅方男九,鹿汀朝?”
對面卷發的年輕男人微一颔首:“藍方男一,費修齊。”
鹿汀朝:“……”
鹿汀朝後退一步:“打擾了,我這就緩緩離開。”
他禮貌轉身,向導演組誠意緻敬:“對不起我臉盲,掐掉!全部掐掉。”
導演:“……”
鹿汀朝一溜煙跑了。
現場隻留導演組感受剩餘的尴尬。
導演思考許久,戰戰兢兢:“對不住啊……費小少爺,這……唉!節目組本來給您安排的是另一個小明星的,沒想到有人這麼不懂事冒犯了您……您要是實在不高興,我現在就解約讓他走!”
費修齊笑了:“點……解?”
導演:“?”
費修齊:“唔係好有趣嗎?我中意他。”
導演一愣:“那您看……”
男人半倚在圍欄上,風卷起他白襯衫的袖扣,愈發顯得他年輕又風流。
“把頭先嗰段剪個花絮吧。”
費修齊道,“讓觀衆也睇睇,佢有幾可愛。”
導演:“……”
導演點頭:“沒問題,費小少爺,我們立刻去剪,今晚就出片。”
“Good job。”
費修齊輕撣了一下白襯衫袖扣的塵土,微一俯身,從陽台小方桌上的花瓶裡取出一支正在盛放的紅玫瑰:“将佢原本嘅配對踢咗,嗰個叫劉……”
導演:“叫劉佳木。”
費修齊點頭:“讓佢立刻滾,然後準備一下,今晚我想和鹿鹿約會。”
導演:“……曉得,曉得。”
花瓶裡的玫瑰花沒有除刺。
費修齊捏住花柄把玩,鋒利的尖刺割破他的手指,淋漓的獻血瞬間汩汩湧出,沿着花杆向地上垂落。
最後呈水滴狀砸在地面上。
導演趕忙道:“趕緊給費小少爺消毒包……”
費修齊:“唔使。”
導演:“?”
費修齊:“花唔新鮮了,換一枝吧。”
沾了血的玫瑰被他随意丢在地面,接着皮鞋踩過,一滴又一滴的血漬順着費修齊的腳步漸行漸遠。
副導演硬生生看麻了,扯了下旁邊制片的衣角:“我覺得……”
總制片面目也很僵硬:“不要你覺得,說白了這就是他家砸錢的節目,他想咋搞就咋搞。你有意見?”
副導演:“……”
導演摸了一把自己的秃頭:“接納,包容。他已經是上流社會裡很正常的了。”
副導:“?”
導演:“他甚至隻看上了鹿汀朝,都沒有要求群劈。”
總制片:“對。”
副導:“?”
你們道德感好低。
副導沉默,副導糾結,副導思考,副導回答:“可是那個劉佳木是不是姜容塞進來的,會不會得罪……”
“比起港城費家,姜容算什麼?”
總制片不懈,“你以為是B市的莊家嗎?”
導演也點頭:“真想看看莊家和費家有一天掰上手腕,不過這一個在B城一個在港城……”
制片道:“别做夢了。趕緊剪片子吧。對了,剪暧昧點,熱搜安排上。”
對此一無所知的鹿汀朝:“……”
為什麼?
為什麼?
他來的是什麼尋寶節目嗎?還是劉佳木這個人已經埋土裡了嗎?!
再經曆了别墅内外往返六次毫無收獲之後。
鹿汀朝神情沮喪的從冰箱裡拿出了五瓶橙味汽水,吸管一插,找了個沙灘邊邊沒人的位置,噸噸噸了起來。
找不到人就意味着他今天的劇情走不下去。
噸噸噸。
劇情走不了就意味着晚上坐一起的時候縱使相逢應不識。
噸噸噸。
算了,大不了就半夜去表白吧。
淩晨三點的表白更深刻。
噸噸噸。
過度消耗的體力在冰鎮汽水的安慰下逐漸恢複。
鹿汀朝不是個為難自己的人,他原地喝完,原地想通,原地安詳的睡了。
*
鹿汀朝是被一根狗尾巴草給弄醒的。
天色已暗,沿着寂靜的海平面向遠處看,可以看到另一邊海岸上萬家明亮的燈火。
鹿汀朝揉揉鼻子坐起身,發現露在外面的腿上被蚊子咬了一連串包。
他伸手要去撓。
另一隻手卻從旁邊握住了他的手腕:“别。越抓越痕,仲會留疤。”
鹿汀朝:“……”
鹿汀朝堅定執着的甩開那人的爪子并狠狠撓了一頓,然後抱着腿:“聽不懂。”
費修齊笑起來。
他的笑是那種很張揚并不加掩飾的笑,連虎牙都會露出來,是尖尖的。
費修齊道:“别抓,越抓越癢,還會留疤,不好看的。”
鹿汀朝:“哦。”
鹿汀朝點點頭:“我不聽。”
費修齊似乎脾氣極好,遞來一支綠色的藥膏:“抹一些就不癢了。”
鹿汀朝:“。”
送上門來的不要白不要。
鹿汀朝接過來對着自己的包一頓塗塗抹抹,語氣真誠:“謝謝你,希望蚊子都去咬你。”
費修齊:“恩将仇報?”
鹿汀朝嘿嘿一笑。
他拍拍屁股上的沙子:“是不是要去一樓集合了?”
費修齊嗯了一聲:“但今晚不集合了。”
鹿汀朝:“啊?”
費修齊:“剛剛你睡着的時候廣播通知的,說第一個晚上嘉賓們可以互相适應接觸,明天才中午用餐再集合。”
不集合了??
那不行!!
鹿汀朝跳了起來,扭身就走:“不說了,我找人去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