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轉過頭:“族人不會同意的。”
“我知道,”畢竟在族長沒有明确表态的情況下,泉奈作為立場鮮明的主戰派可以說引導并代表了大部分族人的聲音,“我會向族長申請,跟着上戰場。”
宇智波崇尚力量,輕飄飄的幾句話自然不可能說服族人。
唯有在戰場上立下功績,展現實力,才能擁有話語權。
“你明明不願意……”泉奈的未竟之語在我的目光下消散。
他知道再說下去也沒有意義。
過往的我排斥戰場,隻是不願意沾血。可是這麼多任務下來,任誰都無法否認我忍者的身份。
忍者的手上怎麼可能不沾血。
去據點還是戰場,其實并沒有太大區别,鈍刀子和利器割肉的差别罷了。
當金魚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根本沒有用。
想要改變未來,必須認清現實。
泉奈語氣冷淡:“随你。”
我們的關系至此淡了下來。
除了吃飯的時候會坐在一起,我們平常基本見不到一面。
即便是吃飯,我們也不怎麼說話。
然而新年的時候,我們卻又不約而同将禮物放到了對方的門口。
火核任務回來後聽說了我們的事,當即開始發愁。
“我就說不能和泉奈大人結婚,”他看着我,顯得有些頭疼,“你怎麼把這件事挑明了?”
明明結婚前我還信誓旦旦,說不會有事的。
隻是現在,事态發生了些許……變化。
我認真地對火核說道:“我沒必要向他隐瞞,反正早晚都會說的。”
“那你現在和他關系怎麼樣?”火核上下掃視了我一番,“最近去訓練場了?”
“……這種事打架也沒用,我們可不是以前拿切磋當借口打架的小孩子了,”我拍了拍他的肩,突兀地想起了那場院子裡的切磋,頓了頓後道,“放心好了,我以前就說過,他不是那種人。”
“他要赢也隻會堂堂正正地赢。”
我們都清楚對方的想法沒有錯。可這也是會影響一族未來的分歧,怎麼也不可能在訓練場上兒戲地決出勝負。
火核摸了摸我的腦袋:“我也越來越搞不懂你了,千織。”
他這麼說着,頓了頓,繼續道:“但你是我妹妹,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的。”
我擡眼看着這個大我兩歲的哥哥。他其實也已經是個标準的成年忍者了,有着自己的判定和認知,可是我總覺得他還是我記憶裡那個不太成熟的人。
我搖頭拒絕了。
“你跟着族長就好啦,别來沾我們的事。”
說到底最終的決定是族長來做,火核是族長的直系部下,獨善其身就好。
他擡手敲了下我的腦袋。
“别小看你哥哥。”他說。
我哦了一聲,沒問他為什麼不勸我放棄結盟的想法。
宇智波再度接到戰争雇傭的前一天,是泉奈的生日。
新年過後就是戰争的高發期,為準備接下來必定來臨的戰争,他肉眼可見地忙碌了起來。
我回據點正式交接了之後的工作,将自己的東西帶了回來,而後逐漸開始接手當初老師的部分工作。
也正是族中老弱的求助,讓我對結盟一事更為堅定。
無論如何,忍村制度是這個戰亂時代的進步。
“泉奈。”他離開前,我叫住他。
泉奈回過頭看我。
藏在手心的禦守仿佛黏在手裡,我不知道我們如今的關系再出送禮物是否還恰當。
但年年如此的習慣,讓我在想起我們如今的關系前就已經提前準備好了禮物。
就和我們不約而同給對方準備了新年禮物一樣。
可惡,如果我的生日在他前面就好了,我就不用這麼糾結,隻用看他怎麼做。
見我遲遲不語,他向我走近了幾步,似乎猶豫了一下,而後遲疑地伸出手。
我愣了一下:“什麼?”
泉奈移開目光,手稍稍放下了些,手指微微蜷曲:“沒什麼……今年沒有嗎?”
見他要将手放下,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抓住他的手,把禦守塞進他的掌心,然後忙退開了好幾步:“有的。”
“……生日快樂。”我輕輕說了一句,而後擡眼看他。
他似乎愣住了,手保持着半張的狀态,在我看向他後才反應過來般握緊了手中的東西,收回手去。
“你不生氣了?”他頓了一下,問道。
“你覺得我之前隻是在生氣嗎?”這話卻讓我有些生氣了。
泉奈搖了搖頭,可又點了一下。
“那天我……親你的時候,你生氣了,但那和我們現在的情況并沒有那麼大關系。”他遲疑片刻,擡起手理了理我耳邊的發。
我克制了一下自己本能的反應才沒有避開,又想起那天書房發生的事——其實我也沒有那麼生氣。雖然這麼說有些丢臉,其實那時候我更多的是……害羞。
我聽他繼續道:“這些日子我已經很清楚,你的決定是認真的。”
泉奈的手指回縮了些許,沒有觸碰到我的臉頰。
他垂下手臂:“但是在這件事上,我無法認同你,就和你無法認同我一樣。”
忍族之間的仇恨,哪裡是那麼輕松就能放下的。
自古以來的戰鬥争端,不打個頭破血流直至一方稱臣或滅亡,少有和平解決的。
哪怕是未來千手與宇智波的結盟,也是宇智波戰敗後千手族長把族長的死亡選擇題做成了問答題,才勉強達成。
“我知道,所以我并不打算改變你的觀點,我隻要讓追随我觀點的人變多就好了,”我注視着泉奈的眼睛,“泉奈,除非你一直保持優勢,否則,哪怕我占一次上風,就是我赢了。”
他對千手族長的結盟說辭避之如猛虎,何嘗不是因為察覺到了沒有表态的族長内心的某種傾向?
這些年來,支撐着族人們戰鬥的,是無休止的仇恨與宇智波看似不落下風的局勢。
但忍者畢竟也是人,是人就會對美好的事物産生期盼,當失去的事物多到人無法承受時,無休止的戰争隻會讓人疲憊和厭倦。
一旦期望和平的聲音抵達高點,族長也不得不正視當下的形勢。
泉奈點頭,将禦守收到懷中放好,語氣十分平靜,像是在宣告着什麼一般:“在此之前,宇智波會獲得勝利的。”
這麼說着,他忽而彎了彎眉眼,唇角翹起:“還有,多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這一笑讓他多了幾分活潑的少年氣,我不太敢直視這個笑容,狀若無事地轉過頭挪開視線:“沒什麼,隻是個禦守而已。”
“你等一等。”他話音剛落就離開此處,不過很快就回來了,同時我的手上也忽而被塞了個東西。
我愣了一下,還沒低頭看去,就聽見泉奈低聲說道:“其實,之前你說要跟着上戰場後,我也去求了一個回來,隻是一直不知道該怎麼給你,本來還在想要不就拖到夏天你生日的時候。”
我攤開掌心,一枚嶄新的禦守靜靜地躺在上面。和我送給泉奈那枚一樣,都是祈求平安的禦守。
“這樣一來,我們就都有了。”我聽見他略微松了一口氣的聲音。
此時此刻,想要詢問他在他心裡我究竟算什麼的沖動達到了頂峰。
家人、妻子、朋友?
……還是戀人?
——還不是戀人。
當年夏日祭他回答旁人的答案突然浮現在腦海當中。
“千織,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他的聲音很淡,手卻抓得我手腕很緊,“那麼,就等到我們之間決出勝負的那一天好了。等到那一天,再來談我們之間的事好嗎?”
……騙子。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在擔心什麼。
在他說出這句話時、在我與他争執過萬花筒的副作用後、在當初我對他說不要死時……他早就知道我在擔心什麼。
隻是他自己也無法向我承諾罷了。
“好啊。”我垂下眼眸,聽見自己這麼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