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蟲有一聲沒一聲地叫着,已是夏末的樹林中偶爾漂起幾點零星的綠光。
“螢火蟲。”注意到那點螢火蟲,我趕緊讓泉奈看,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他低頭看了眼,想了想:“南賀川附近的螢火蟲比這裡多,明年要回來看嗎?”
“再說吧。”明年的事誰也說不準,戰亂年代,過的是有一天是一天的日子。
他嗯了一聲,我們的手握得更緊了。
心跳聲仿佛順着手掌間相觸的脈搏,陡然放大。
奇怪。
這麼高的風也吹不散耳後的熱意。
可能是我們坐得太近了。
畢竟是兩個擅長火屬性查克拉的忍者。
腦子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想着,被握着的手不知何時被泉奈攤開,他的手指強硬地、不容分說地擠進了指縫,複又握住了我的手。
我不由輕輕顫抖了一下。
大概是樹上的風。
“小千。”他靠在我身側,肩膀挨着肩膀。樹梢上的明月大得可怕,泉奈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
我受驚般地條件反射地收緊手指,握住了他的手,轉頭看他:“怎、怎麼了?”
兩個火屬性的忍者果然不該挨這麼近,火屬性的忍者是易燃物,夏末的氣溫也沒有降下來。
按照以前古裝劇裡的套路,火屬性的忍者們聚在一起,值得上一句“天幹物燥、小心火燭”,需要防止失火。
這種天靠得太近了,就會像被燒起來一樣,相接的掌心、互相觸碰着的手指、挨着的臂膀、呼出的吐息都熱得發燙。
連心髒都因為這樣的高溫聒噪地鼓動着,震顫着。
泉奈看着我的眼睛。
他似乎在走神,長久地沒有說話。
“泉奈?”于是我又問他。
他仿佛這才回過神,對我露出一個笑。
交握的手被他的力道握得有些發疼。
他是不是故意報複我?
他擡起空着那隻手,輕輕撥了下我的頭發往下梳理:“有些亂了。”
他說。
我慌亂地轉頭看向河邊:“這裡風大,頭發被吹亂是很正常的事。”
“你也是這樣呀。”我強調了一句。
“也是。”他沒再說話了。
咻的一聲。
煙花升空的聲音劃破了隐約的人聲,一道細小的光束升到了空中,越過起伏的樹海,之後在微藍的夜幕下噼裡啪啦地炸成五顔六色的花。
一聲接着一聲,不斷升空的煙花在月影與星空的注視下綻放成不同的模樣,轉瞬即逝。
我沉默地注視着這些它們。
腦中什麼都消散了。
“小千。”泉奈又在喊我。
我回神看向他,夜空中他的發梢顯得柔軟了些許,在風中微微飄動着。
我想起我們剛才的對話。
——頭發被吹亂了。
我不禁伸出手,擋在他的頭發邊上。
“怎麼了?”他又問我。
臉上有些發熱,我輕輕碰了下有些硬質的黑發,心想他後面那縷留長的頭發就柔軟許多了,他的頭發倒是有點像他這個人——
“吹亂了——頭發。”我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發絲掠過手指的觸覺似乎未消散。
手輕輕搭在身側的枝幹上,微微收緊。
“你剛才要說什麼?”我揚起笑看他。
耳邊是接連炸開的煙花聲。
風吹過樹海,樹冠簌簌搖動。
泉奈微垂着頭,深黑的眼眸靜靜地凝視着我的眼睛。
“生日快樂,小千。”他輕聲說道,小心的樣子似乎擔心這話被旁人聽了去。
又是啪的一聲。
一聲煙花在耳畔炸開。
紅色的、黃色的、紫色的……缤紛的色彩落入泉奈的眼底,在夜幕下劃過燦爛的光。
“……謝謝。”良久,我眨了下眼睛,别過頭不看他,同樣小聲地回了一聲。
一切都能找到依據。
他不是因為做任務順路來的據點。
了解我的口味,特意買了紅豆餡的糕點。
知道是我生日,問我要不要參加祭典。
他是特意為了今天才來的。
泉奈似乎真的在很認真地完成當初的承諾。
那個在當初認下婚約時莫名其妙的承諾,什麼哥哥重要的人,什麼照顧——他确實很細心,但想到這一切的出發點,我就一點也不開心。
明明一開始出來玩時還是很高興的。
但是在發現他似乎是為了完成所謂的“照顧”這個承諾後,那點喜悅和不知名的躁動,就忽然變得索然無味了起來。
“為什麼?”我不敢轉頭去看他,隻能盯着眼前的明月,假裝自己在看其他更有吸引力的東西,“是為了當初在族長面前說出的那個承諾嗎?什麼‘我哥哥在意的人,所以你要好好照顧我’的承諾,所以你才來找我過生日嗎?”
火核說得對,他總說我想得太多。
如果我能不去想這些東西,大概會快樂很多。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意這種問題,明明理所當然地接受就好了。
反正付出精力的不是我,我又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