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擡腳走出了書房,錯身而過的時候,他低聲說了幾句話,卻成功讓觀竹的神色安定下來。
隻要大爺沒變,就算是死,觀竹也會完成大爺的囑托。觀竹把手中的玉瓶用木盒裝好,裡面的信箋取出收好,才掩飾好面容身形從小門出去。
賈赦又回到卧房前,正巧裡面急匆匆跑出來一個小丫鬟,“大公子,韓太醫說大人和小孩隻能保一個,怎麼辦?!”
賈赦面容隐在暗處,她看不明晰,隻見賈赦“沉吟不語”,後來才氣息微弱地說了一句,“我隻要秀雲平安。”
“這事情需不需要問一下國公爺和夫人?”小丫鬟膽子小,但也知道這種大事賈赦一個人是做不了主的,于是壯着膽子問了一句。
“雲錦,别忘了你的身份,秀雲才是你的主子,今晚你問我的事情,我不希望從其他人那裡聽到,包括秀雲。我隻要秀雲平安,秀雲今晚兇險異常,我隻要她平安!”在賈赦冷淡的目光下,這個叫雲錦的小丫鬟心髒砰砰直跳,不敢出聲,她是張家的家生子,但年齡小,沒經過什麼大場面,所以一時慌了神,現在慢慢冷靜下來之後,也明白了賈赦的意思,她自然希望自家小姐好好的,趕忙低頭應聲,而後急匆匆回屋裡。
這時,秀雲已經失去了意識,韓太醫吊着她的那股勁兒,聽了小丫鬟的回話,韓太醫歎了口氣,“把大太太扶起來一些,喂她喝參湯,咱們全力保住大太太。今天屋裡發生的事,一個字也不準洩露!”韓太醫厲聲道,在場的人都知道厲害,都趕忙稱是。
直到深夜,賈代善坐不住了,也和史氏趕了過來,聽到韓太醫派人說的話,雖然失望,但賈赦膝下有了瑚兒,他也不算太失落。但史氏不一樣了,她剛從王氏那裡知道了瑚兒落水的真相,為了政兒決定把這件事瞞下,結果就知道了張氏難産,孩子很大可能保不住的消息。
難道是報應?史氏一時站不住,内心又驚又怕,不由得趔趄一下,多虧了身邊的丫鬟扶了一把,才沒當衆失态。賈代善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為了留些情面,也沒說什麼。轉頭安慰起賈赦來,賈赦表面上唯唯諾諾,把一個痛失愛子的樣子表達地淋漓盡緻。讓見到他這個樣子的賈代善心裡也有些不好受。
“赦兒啊,這一次也是事情都趕到一起了,不過有韓太醫的話,秀雲不會有什麼大事,這個孩子還是和咱們賈家沒有緣分,以後還會有機會的。不要太傷心了。”他拍了拍賈赦的肩膀,内心有些複雜,但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畢竟父子倆多年沒有過正常的交流,現在面對面坐着也是尴尬。
“大太太現在安好,生下來一個男嬰,隻是孩子先天不足,可能活不過足月。”又枯坐了幾個時辰,韓太醫才一臉疲憊地走出來。
聽到秀雲平安,賈赦不露聲色地松了口氣,這個樣子自然被賈代善注意到了,“孩子的事,有大夫看着,說不定會好的。快進去看看秀雲和孩子吧。”
賈赦趕忙行禮之後就三步并作兩步地大步邁進了屋裡。韓太醫因為是宮中的女醫官,雖然已經深夜,也早早被安排到客房休息,屋裡已經被打掃幹淨,但還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氣,秀雲臉色蒼白,倚在軟枕上,靠床的火盆裡還熏着艾草,“恩侯,孩子…”秀雲隻動了動嘴唇發出幾個不成調的字音,就落下兩行清淚,她已經知道了這個孩子的消息,母子連心,她在心疼這個孩子,“秀雲,孩子被人用心照看着,說不定養着養着就壯實了,現在也隻是先天不足,說不定以後會好的。”賈赦把身上的寒氣驅走,才過去摟着秀雲單薄的肩膀安慰,“等過陣子,我帶着你,帶着瑚兒,一起回張家,你不是想家裡了嗎?我帶你回去看看,昨天我去府上,泰山大人還問起你來,還叫了張府的廚娘來給你做你愛吃的東西。”賈赦柔聲安慰秀雲,秀雲低聲應了,“我想吃家裡的那種乳鴿湯,特别想吃。”也許是心裡害怕,剛從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秀雲心裡還在難受,但她不想讓身邊的人看出來,便忍着心裡的悲傷,順着賈赦的話跟他聊天,兩個人結發多年,還從來沒有這麼親近地聊過天。
“等你身體養好了,我就帶着你和瑚兒去外面散散心,省的天天憋在賈府裡。”賈赦輕輕握着秀雲的手,兩個人靠在一起,像兩隻受傷的小獸互相安慰,雖然秀雲不知道賈赦為什麼痛苦,但她也伸手回握了賈赦,賈赦直到秀雲睡去,看着她稍微散去愁雲的恬淡面容,才在一旁閉上了眼睛,嗅着艾草的清苦氣息,沉入了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