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對夏鳴星提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夏警官，夏警官，求求你，你一定要把那個壞蛋繩之以法啊！”我努力演出淚雨婆娑弱不禁風的模樣。

結果對面的條子露出恍惚又黯然的神情，猶豫地問：“……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你的小學同班同學和中學同桌啊。”

我：……

我努力想了想，好像我小時候看一個男生長得玉雪可愛，于是讓自己手下恐吓他，我再英雄救美來着。後來小男生對我心悅誠服服服帖帖的，成功當上我的好兄弟。

不是吧？我曾經喜歡過一個條子？

那一瞬間，我内心想了很多，但是我反應能力很快。我神情自然地說：“我當然記得！你就是小時候天天跟着我，求着當我好兄弟的那個小不點嘛！”

夏鳴星一直努力紮進梅山幫。

隻不過條子就是條子，不懂竅門。

我一直明裡暗裡向夏鳴星打探着梅山幫的核心信息，又透露一些梅山幫的據點業務以及據點地圖，又暗示夏鳴星應該怎麼樣表現才能融入梅山幫。

我和夏鳴星走得近，有時候我的部下都以為我喜歡夏鳴星。其實我沒有喜歡他，我怎麼可能喜歡一個條子。但是我沒有明說，因為我還需要借條子的手去端了梅山幫。

因為我沒有澄清，所以偶爾我的部下也會給夏鳴星方便。

但是我心裡很清楚的。

我一直在利用夏鳴星。

我沒有喜歡過他。

我誠心誠意地拜着關老爺、财神爺、媽祖，各路神仙保佑，我才能穩穩當當地活下來。

而夏鳴星在我背後看着我虔誠地跪拜和上香。

如果姐姐想要一個安穩的生活，我可以給你一個真正安穩的生活和一個真正平靜安甯的心靈歸宿。

在梅山幫和竹泉幫最後一戰，我忽然發現了一個定時炸彈。

爆炸已經開始倒計時了，我努力往外跑。幾分鐘後，轟隆一聲，爆炸了，廢棄的停車場變成一片火海，黑灰朝天空噴出。

一場爆炸中，我恍恍惚惚看見了那個像蒼蠅一樣亂轉的橘色頭發條子。我下意識折返跑過去，緊緊抓住他的手跑向安全區域。

最後我們跑到安全區域，齊齊虛脫地倒在地上。我躺在地上，努力勻一勻呼吸。

我看着他吃驚的眼神，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灰。我艱澀地開口：“夏鳴星，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的。沒錯。我隐瞞了身份。我并不是普通人，我是竹泉幫的少幫主。”

“哦。是嗎？原來是你欺騙了我。最大的騙子，原來是你。”夏鳴星低着頭，一副不願意和我溝通的樣子。

我忽然有一點後悔。

但是我現在真的無法給他一個解釋，我現在心髒跳的可怕，我腦子也被爆炸炸懵了。我覺得這個男人不體貼我，我覺得這個男人在這種場合鬧脾氣，真的是無理取鬧到不可思議。我對沉默的他大喊大叫：“現在竹泉幫和梅山幫兩敗俱傷，你們條子收拾了殘局，你還想怎麼樣！我根本沒想騙你！沒想利用你！你這副樣子是做給誰看！我剛剛還救了你，如果沒有我，你還在那裡原地亂轉！像蒼蠅一樣！”

低着頭的夏鳴星擡手擦了擦眼睛。

我終于發現：到這種程度，我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他已經不相信我了。

我難受地閉上嘴。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哄他，讓他感受到我的真心，讓他重新接納我，讓他再一次喜歡我。（此處是夏鳴星扮嘢的，夏鳴星什麼都知道，故意裝成被騙了好傷心的樣子，然後幫助圓金盆洗手，幫助圓習慣平和的生活）

很久很久以後，梅山幫殘餘人手報複，找到我。他們指責我們竹泉幫放炸彈。

但是我們都不知道這個定時炸彈是誰放置的。

我們竹泉幫也不設防啊。因為這場爆炸，我們損失慘重。

我忽然停下來了。

對啊。這個炸彈重傷了竹泉幫和梅山幫的大部分精銳，那麼會是誰放置的呢？

答案隻有一個：條子。

所以，夏鳴星可能早就知道我是竹泉幫的少主。是夏鳴星利用我把竹泉幫和梅山幫一網打盡。

條子就是條子，卧底就是卧底，哪有單純的條子，哪有單純的卧底……

我有一點迷茫，有點恨自己識人不清。

但是我脫離這些鬥争那麼久了，我已經無法回到過去。

夏鳴星已經讓我習慣這樣平和的生活。

我擡手，子彈精确地射入這幾個偷襲我的梅山幫殘餘人手的手腳裡，讓夏鳴星過來處理這些人。

夏鳴星和他的同事一起急急忙忙趕過來，但是我又想問他那個問題。

“夏鳴星，”

你是不是騙了我？

但是現在，好像騙不騙都一樣了。

我再一次開口：“夏鳴星，今天晚上，我想吃你做的飯。”

夏鳴星擰着眉對我渾身上下的口袋搜查：“沒收你的子彈，你怎麼天天揣着子彈！不安全！”

嗯？

夏鳴星擰着眉：“還想吃飯？！再不乖，飯都沒得吃！”

嗯？

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