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菱形的唇部,就這樣貼上了他幹裂的嘴。
雲瓊從女人的發尾處聞到了一股很熟悉的,白檀的味道,和他自己每日熏的一模一樣。
是高帝禦賜的熏香“清濯”。
雲瓊感覺心髒不受控制地,在自己的胸膛裡胡亂碰撞着,把肋骨震得一陣一陣發疼。
所有的血液湧上頭顱,他的臉頰和耳垂在發燙,手指和舌尖卻一陣一陣地發麻。
雲瓊感覺這個瞬間好似過去了長長的一生,可實際上,卻隻有短短的一瞬。
女人就像是狡猾的泥鳅,連這個偷襲的吻也都是一觸即分。
雲瓊喘息着,不可避免地觀察着女人的臉,卻發現她臉不紅心不跳,就像剛剛不是偷襲了他,而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隻有他在心神不甯。
雲瓊狼狽地别過臉去,有些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無論這個女人的目的是什麼,她都已經開始得逞了。
“小可憐,看起來許久都沒有休息過了。”女人牽着他的袖子一角,把他往床榻邊拉,示意他躺上去,“好好休息一會吧。”
雲瓊看着床榻,又看了一眼白若松,漲紅的面部一雙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斥着某種羞憤的情緒。
“放心,我說話算話,不會動你的。”白若松說着,還背對着他轉過身來,“我不看你,換個衣服吧。”
雲瓊一點也不信任白若松。
她随意闖進他的帳子,坐他的床榻,還占他的便宜,現在又像個正人君子一樣背過身去,能有什麼信服力?
他又羞又惱,好幾次都想直接發火讓白若松滾出去,可臨了到頭還是咽了下去,咔哒一聲揭開身上的扣子,開始往下卸甲。
在山谷中的時候雲瓊被一塊尖銳的大石頭撞了一下,側腰有一大片淤青,嚴重處還破皮滲了血。
他胡亂拽下染血的裡衣,彎腰從邊上拾起幹淨的衣服的時候,在碳火的光焰中,看見了自己腹部退痂以後,彎彎曲曲,猙獰突起的傷疤——是他自己看了一眼,都會皺眉嫌棄的程度。
是了,其實根本沒有人會觊觎一具這樣的身軀。
白若松從來不會對他身軀突起的肌肉,和棱角分明的醜陋面容有所閃避,導緻他居然有了普通閨中小公子的羞恥之心。
雲瓊面無表情地攏好新的裡衣,說了句:“可以了。”
白若松轉過身來,目光一掃,瞬間流露出驚豔之色。
少年将軍雖說不如後頭的體格來得健碩,可勁窄的蜂腰還是看得人垂涎三尺,配上略有些青澀的面孔,有一種年下系的誘惑感。
成熟的雲瓊是内斂的鋒芒,是巨獸收起的爪牙,是寬厚包容的大山,而年少的雲瓊則是羽翼剛剛豐滿的豹貓,是璀璨奪目的玉石,是清晨落在荷葉上的第一滴露水。
他根本不知道怎麼掩藏自己,就這樣大剌剌地,直勾勾地在白若松的面前,展示着自己的魅力。
“後悔了。”白若松又歎了口氣,“不該放過你的。”
雲瓊身體一僵,刷一下把自己縮進了被子裡,隻留下一顆紅彤彤的頭顱,怒罵道:“不知羞恥的女人!”
對他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女人是不是這輩子沒見過男人?!
“話可不能亂說,我調戲自己的正夫天經地義。”白若松不堪示弱,反駁道,“妻夫兩個你侬我侬多正常啊,晚上一起躺在一個被窩裡,難不成還要遵守女男大防?”
雲瓊噎了一下,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反駁不出來,便說了一句萬能公式:“你這是詭辯!”
“好好好,是我詭辯。”白若松撩起袍子,坐到了床榻邊上,給雲瓊掖了掖被子,“不是很累嗎,眼睛裡都是紅血絲,别和我搶嘴了,快睡吧。”
雲瓊面對白若松伸過來的手,下意識縮了縮,可床榻很小,他避無可避。
白若松的手指真的很軟,力道也很輕,撫在他的頭頂上的時候,就像雲瓊夢裡夢到的那樣溫柔。
她為什麼對我這麼溫柔?
她……她是不是真的對我……
雲瓊不知道,也不敢确定。
可這個想法就像是一顆種子,深深紮在他的心裡頭生根發芽。
他覺得自己肯定是中了什麼精怪的邪術,才會産生這樣可怕的想法。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會喜歡他這樣醜陋可怖的怪物,何況他現在還……
男子七出,不順為首,次就是無女。
沒有女人會接受他如今身體的殘缺,他早就做好了孑然一生的準備。
“睡吧。”女人輕呢細語。
困倦襲來,雲瓊進入了夢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