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妖怪,那就是細作。”雲瓊壓下心裡莫名的躁意,冷着臉道,“我不管你到底是誰,不要以為雲血軍軍營是酒樓,任憑你來去自如。”
“哦,那怎麼辦呢?”女人的聲音輕飄飄的,“我已經來去自如了呀。”
雲瓊覺得自己應該要生氣的,可現實他隻感到一陣無力。
明明與面前的女人隻有過短暫的一面之緣,可他就是有一種感覺,這個女人很了解自己。
雲瓊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很有壓迫感的人。
其實雲血軍的将領中不服他男兒身的人有很多。
可一來,他一上戰場就像一隻不要命的瘋狗,下了戰場又可以冷靜地排兵布陣,即便是在大桓處于絕對的劣勢的情況下,也幾度兵行險招,略勝蠻人半子。
二來,他常年習武,身軀健碩,又生得棱角分明,說句難聽的話,穿着铠甲的時候,闆着臉走出去能止小兒夜啼的恐怖。
他知道自己在身體上的優勢,近些年也愈發熟練運用,裝出一副氣勢凜然的模樣。
二者相結合,這才短暫壓制住了軍中那些自視甚高的将領。
可以說,如今的雲瓊在雲血軍做大将軍,靠的不是威望和誠服,而是衆人的畏懼。
即便是征戰沙場的雲血軍小将領也會畏懼于他,可眼前的這個女人似乎完全沒有發覺他的可怖。
她坐在他的床榻上,隻穿了一件薄薄的春裝,甚至沒有穿靴子,套着雪白羅襪的腳微微擡起,在空中輕松地晃悠着。
她不畏懼,也不緊張,對他醜陋的面貌亦沒有半分的嫌惡,整個人都呈現一種悠然自得的狀态,就像……就像回到了家一樣。
雲瓊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這個女人十分了解他,能夠輕易穿透他虛張聲勢的皮囊,看清他裡頭戰戰兢兢的靈魂。
雲瓊想起一個多月前,他被一個使錘的蠻人擊中腹部,傷口重新撕裂開來,不得不拖着痛到麻木的身軀回到營帳。
他的傷口所在位置太過于私密,軍中的軍醫又全是女人,之前縫線的時候,是就近在邊境的村子裡找了一位男性遊醫,如今重新撕裂,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選,他就想自己上一些藥粉熬一熬。
反正……反正已經傷及根本,再多傷一些也不會更糟糕。
秉持着這個觀念,雲瓊咬着牙取出藥箱,又自己解下腹部的輕甲。
固定輕甲的繩子勒進了傷口裡頭,雲瓊光光隻是做出“解開”這個動作,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他喘息着躺回床榻上,感覺眼皮格外沉重,想着先歇一會,卻就此直接失去了意識。
雲瓊做了一個很好的夢,夢中他變回了年幼的孩子,夏日吃多了冰飲,腹痛起來,縮在父親的懷裡哇哇大哭。
雲瓊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畢竟他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
夢中,面容模糊不清的男人十分溫柔,伸出手掌撫摸着他的腦袋,在他的面頰上落下一個帶着愛意的吻。
“沒事的。”那人輕聲安慰,“别怕。”
雲瓊在這樣溫柔的安撫下睜開眼,這才看見了闖入的陌生女人。
後來在女人消失的三十多個日日夜夜,雲瓊不斷回憶起夢中那個溫柔的男人,卻發現男人漸漸變成了那個闖入的陌生女人的模樣。
是她嗎?是她在替我處理傷口,還溫柔地安撫我嗎?
“你在想什麼?”那個溫柔的女人開口,用穿着羅襪的腳尖點了點他小腿前段的胫骨。
雲瓊像被燙到一樣極速後退,一下就跳到了五步開外。
他渾身緊繃,像一隻站起來哨戒的狐獴,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高高豎起,驚恐地盯着女人。
這幾乎就是一個調情的姿勢了,她怎麼會……怎麼敢……
“你到底是誰?!”雲瓊壓着喉嚨低吼了一句,藏在背後的匕首因為他過度使勁的握攥而微微顫抖起來。
“我?我姓白,名若松,字見微。”女人笑容不變,眯起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是你未來的妻主,懷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