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松的内心泛起一陣驚濤駭浪,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
怎麼會……言相在做什麼,棠花又在做什麼,太女為什麼會薨?
雲瓊聞言,表情也十分難看,二人原先還打算先先慢慢給沈佳佳和兩個小蘿蔔頭找個可以住的地方再說,現在也顧不得了,讓欽元冬送去原先安排殷照的院子,二人連同欽元春一同直接入宮。
有雲瓊的魚符開路,三人一路暢通無阻地入了大明宮,還帶着紅樓帶回來的書信和賬簿,欽元春擡着收集的銅錢,來到了禦書房外。
禦書房外守着的侍官見了雲瓊,立即行了一個福身禮,小聲道:“将軍請稍等,聖人正在見佘大人。”
白若松下意識看了一眼雲瓊,見他眉頭緊蹙,說了一句:“你進去禀告一聲,就說我在這裡等。”
這句話其實有些逼迫的意味,侍官還年輕,聞言有些尴尬,正躊躇着不知道該如何回聲時,雲瓊又道:“怎麼,我支喚不動你?”
他的聲音低沉沉的,含着征戰沙場多年的威嚴與肅殺,把侍官吓得一個哆嗦,急忙道:“将軍請恕罪,下官這就去。”
禦書房的門開了又關,白若松在等待期間忍不住去瞥雲瓊,雲瓊注意到她的視線,有些赧然地抿了抿唇,垂下了自己的眼睑。
他低眉順眼的時候,身上的氣勢一下就收斂了幹淨,又像白若松認識的那個沉默内斂的雲瓊了。
三人隻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書房大門又再度開了,這次出來的卻不是侍官,而是尚書令佘榮。
白若松并未直接見過佘榮,但佘榮和佘武生得有幾分相似,所以還是一下就認出了她。
她的眉毛更濃更粗,面無表情的時候,有一種佘武那種纨绔所沒有的英武肅然感,即便白若松早就知道她背地裡幹了什麼事,乍一看還是會覺得她是一個十分靠譜的人。
佘榮走出禦書房後,就這樣直接停在了白若松的面前,眉心有一條微微的褶皺,上上下下将她看了個遍。
白若松并不想就在這裡對上佘榮,本來是下意識垂下眼裝看不見的,可她剛一動,腦海裡卻浮現出反手握着匕首紮向自己脖子的孟安珊和紗布下兩個凹陷的眼窩的易甯,忍不住又擡起眼皮來和佘榮對視。
佘榮擁有一雙精明的眼睛,眼尾很尖銳,雙眼皮的褶子卻很寬,眼袋下頭有兩條很深的斜紋。
她見白若松敢這樣直勾勾看着自己,眉心蹙緊,剛要開口,雲瓊就伸長了手臂護在了白若松的身前。
“佘大人。”雲瓊開口,“許久不見了。”
佘榮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視線挪到了雲瓊身上,笑了一聲:“懷瑾同我生分了,好歹你與文兒也是曾經訂婚親的關系,該喊一聲佘姨。”
佘榮的眼中并沒有什麼笑意,隻是純粹的皮笑肉不笑,雲瓊面無表情看着她,淡淡道:“佘大人說笑了,您自己也說了,是曾經。”
雲瓊咬重了“曾經”二字,佘榮嘴角那點裝出的笑意也終于淡了下去,兩隻瞳眸黑沉沉的,裡頭壓抑着欲來的風雨。
旁邊的侍官看二人針尖對麥芒,吓得要死,真怕他們直接就在門口打起來,趕忙插嘴道:“将軍,聖人有請!”
佘榮睨了一眼那個插嘴的侍官,終是側身讓開了通往禦書房的路。
“白探花。”她看着二人目不斜視地走過去,突然輕聲開口,含着淡淡的警告,“你如今的前程大好,可不要做蠢事才是。”
白若松收緊了垂在一側的手掌,卻忍住并沒有側頭去看她。
外頭還是深秋,禦書房内卻冷得如同入了冬。
白若松剛一跨進門口,撲面而來的就是刺入骨髓的濕冷,把她激得一抖。
她不敢胡亂到處看,餘光隻注意到夏天的時候就放在兩側的那幾個大鼎還放在原地,裡頭隆起的半透明物體似乎是冰塊。
深秋了還用冰?
三人跟着侍官走近禦書房深處的案桌,撩袍行跪禮。
雲瓊本是女帝特許的不用跪拜,可白若松要跪,他便也跟着行了跪禮。
“起吧。”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
三人起身,白若松小心翼翼擡頭,飛速瞟了一眼女帝。
這一瞟,卻是把她吓了一跳。
上一次見面時還精神奕奕,一句話就把白若松壓得冷汗直冒的女帝瘦成了一副骨架子,盤起的頭發一縷黑一縷白,佝偻着脊背撐在案桌後頭,像極了鄉間的孤苦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