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瓊的話音剛落,白若松第一反應就是緊張得四下環顧,可剛剛看了半圈,又立刻意識到雲瓊雖然平日沉默寡言,可并不是傻子,他五感敏銳,這麼重要的事情,肯定是已經确認了四下無人才會說出口的,自己完全沒必要這麼緊張。
白若松先是松了一口氣,氣松到一半,卻又憋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她答應過雲瓊不會欺騙他的,說謊話來遮掩肯定不行,可他都這樣直接問了,自己還能不回答不成?
“我……”白若松一張口,想到了什麼,顧左右而言他道,“你為什麼這麼問?”
雲瓊不答,仍舊目光灼灼地望着白若松,直看得白若松心虛地别過頭去,才開口,卻也學着白若松的模樣換了個話題道:“我記得你之前問過我,聖人究竟是靠什麼來控制我和徽姮兩個左膀右臂的。”
白若松下意識颔首,點到一半,立刻明白過來,臉色變得煞白:“你的意思說,是蠱蟲?”
雲瓊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他側頭看着一片漆黑,唯有倒影着月色的粼粼波光的江面,淡淡道:“蠱蟲是早些年不知道誰進獻給聖人的,用聖人的血一直養着,分子母兩種,子蠱一旦進入人的身體,就會受到母蠱的操控,平日裡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隻要母蠱的持有者有這個意思,就能立時殺死子蠱的擁有者。”
白若松一邊為文帝的狠絕而感到心驚,一邊卻又發現這個控制的方法,有着巨大的缺陷:“可,可這蠱蟲仙鶴先生取出來了啊,說明不是沒有失控的餘地的。蠱蟲是南疆所有,大桓認識蠱蟲的醫生不多,但也不是沒有,不論是你還是徽姮,以你們的能力和勢力,尋一個名醫将蠱蟲取出來難道不簡單嗎?”
“是,我和徽姮都能輕易尋得名醫,但是沒有必要。”雲瓊垂下眼睑,“蠱蟲通常來說是以血為引,什麼血都行,甚至豬狗牛羊的都行。可若是被特定的人一直用同樣的血喂養,那麼就會變得挑剔,隻會受那個人,亦或是那個人同脈相承的親眷的血引誘。”
“白若松。”他轉過頭來,目光直直看向白若松的眼睛,“你說柳從鶴是用你的血把我體内的子蠱引出來的?”
白若松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柳從鶴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當時的情況下,也很難判斷雲瓊體内的蠱蟲究竟是不是特殊的蠱蟲,大概率隻是按照普通的方法以血為引罷了。他可能怕疼,也可能不想為了幫白若松救人而讓自己受傷,所以選擇了用白若松的血。
就是這麼湊巧,那隻蠱蟲被白若松這個與文帝有着情緣關系的人的血引了出來。
一切太過順利了,那隻蠱蟲一出來就化在了藥水裡頭,柳從鶴也沒想着檢查一下,而雲瓊一醒來二人就确定了關系,沉浸在一中新婚燕爾一般的甜蜜氣氛中,無人提起這件事。
“我……我确實有着天家的血脈。”白若松自知怎麼也敷衍不過去了,隻能承認了下來,但留了個心眼,沒說自己是哪邊的血脈。
她身上的事情又亂又雜,但凡知道的人都是冒着風險的,雲瓊又是文帝的左膀右臂之一,白若松不想陷他于危險之中。
雲瓊垂眼看着白若松,發現她别開了自己的頭,心下知道這是她心虛的表現。
白若松自己可能沒有發現過,雖然她在很多時候都演得很自然,但是面對他亦或是其他什麼親近的人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流露出自己真實的感情,讓人一眼就看穿。
她這個人,親就是親,疏就是疏,雖說聰慧異常,可太過愛恨分明,沒有半點的圓滑世故,在官場裡頭沒有人護着,遲早被人吃幹抹淨。
“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雲瓊這麼說,白若松先是松了口氣,可跟剛剛一樣,一口氣都沒吐完,又哽住了,因為他的下一句話就是,“那讓我來猜猜吧。”
“我看過你的戶籍資料,你是桓文一年,臘月初八的生辰,今年二十又二。”
當然,不能排除白若松的戶籍造了假,畢竟盛雪城是邊境五城之一,苦寒且常年受到蠻人的騷擾,流民,失蹤人口以及孤兒特别多,對戶籍的管理也較為松懈。
“排除沒有繼承權的皇子,單論皇女的話,當今聖人的大皇女桓德二年生的,二皇女在桓德三年,三皇女與四皇女在桓德五年,都比你大。五皇女,也便是太女,是桓文一年降生的,與你同歲,但卻比你大近一個月,且從那以後聖人的後宮便再也沒能降生新的嬰孩。”
而且這些皇女當中,也隻存活了三皇女與五皇女兩位皇女,當今聖人的子嗣太過單薄,前朝私下經常對此議論紛紛。
“雖說外界各種議論都有,但是我與徽姮知道,是因為喂養子蠱耗費了聖人的精血,使得她身體虧空,再難擁有自己的後代。”
當然,雖然雲瓊對此有□□成的把握,可說到底,這其實隻是一種猜測,做不得真,不過他沒有說這是自己的猜測,好方便試探白若松的反應。
“如果你的戶籍上沒有作假,那麼你不可能是當今聖人的孩子。”
白若松不知道雲瓊原來對文帝的這些事情了如指掌,一時感覺到自己的手都在發抖。雲瓊都不用仔細去看,手臂上傳來的輕微的觸感,就讓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白若松當真不是文帝的孩子。
大桓的開國女帝桓高帝子嗣也不多,有兩位嫡女,兩位庶女。嫡女分别是後來繼位的桓德帝,以及桓德帝的親妹妹靖親王。庶女則是從二品貴君生下的康親王以及正四品貴卿生下的瑞親王。
後來桓德帝去世,康親王逼宮,瑞親王率兵清君側,當場斬殺謀反的康親王後繼位,号稱桓文帝。
文帝繼位以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曾經逼宮的事情心懷忌憚,将康親王全府上下,乃至粗使的婢子都一同賜死了。而且康親王是個有名的癡情種,府裡隻有一個正夫,賜死的時候還懷着孕,隻有四個月大,一屍兩命,在這種情況下很難留下什麼子嗣。
再有就是桓德帝的親妹妹靖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