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武之人特有的有些灼熱的體溫,順着單薄幹燥的面料,蔓延到白若松的面部,緩解了她因為痛哭而酸脹的眼睛。
深秋的風呼呼而過,白若松本該覺得冷,可身前傳來的溫度實在是太過熾熱了,她隻覺得舒适,心情漸漸變好,眼淚也慢慢止住了。
她依依不舍地蹭了蹭,感覺到了面前的衣襟變得濡濕,頓時有些尴尬。
雲瓊到底是撫國将軍府出來的,家底深厚,随便給的玉帶都抵得上她十年俸祿,身上的衣服也是上好的錦緞,說不準還是禦賜的。
白若松急忙松開環抱的手臂,想用手裡的帕子給他擦一擦,但一舉起來,才想起帕子也是被她擤過鼻涕泡的,又頓在了空中。
“無妨事。”雲瓊安慰她道,“剛好衣服上的熏香也淡了,是時候浣了重新熏一遍了,連同你的一起。”
禦賜的特制熏香“清濯”,白若松一開始還不知道它的價值,在雲瓊熏衣服的時候來蹭了好幾回。也幸好她臉皮厚,蹭了這個熏香,在紅樓的時候才沒有被迷香迷倒,有機會反制,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後來她提起這件事情,雲瓊極為重視,每次熏衣服必定也帶着白若松的衣服一起。
次數多了,欽元冬路過還嘲諷了一句:“清濯一克千金,你倒是用得挺開心的。”
白若松懵了片刻,想起欽元春在聞到她身上的熏香的時候,打的那個暗語,一個“一”,一個“千”。
當時她不明白是什麼意思,被欽元冬一嘲諷,才恍然大悟,那時的欽元春是想提醒她這玩意很貴,一克價值千金。
白若松是小市民心态,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沒有富裕過,價值千金的熏香熏在身上,走路都覺得重了許多,遂提議雲瓊不要再帶着她的衣服一起熏了,可雲瓊卻不同意。
“熏一件也是熏,十件也是熏,都是一樣的,不打緊。”他面容緩和,一雙眸子溫柔地望着她,“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你的安危重要,它能派上用場,我很高興。”
白若松一下漲紅了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隻能随他去。
雲瓊這個人,平日裡不聲不響,一旦說起話來,真是字字句句都戳在她的心窩子上。
“那,那你快點去把衣服換了吧。”白若松小聲道,“被人看見了有點丢人。”
雲瓊是個男子,平日就算是與自己的副官接觸,也是隔着距離的,隻與她親近些。現在胸前一大坨氤氲,看到的人根本不用猜也知道是誰留下的。
欽元冬本來就對她很不滿了,發現了一會又要用眼神刀她。白若松倒也不是怕欽元冬,隻是被一瞪,免不了就想起自己其實早就這樣那樣對雲瓊做了個遍,有些躲閃心虛。
白若松陪着雲瓊回船艙去換衣服,換完後雲瓊還想順便給白若松的傷口重新上個藥,隻是還沒來得及動手,門外便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随後有人毫不禮貌地開始拍門。
“夭夭,夭夭!”是沈佳佳的聲音。
白若松起身,打開船艙的門栅,門口站着一大兩小,六隻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
是阿樂阿悅兩姐弟和沈佳佳。
阿樂挺喜歡沈佳佳的,因為沈佳佳會經常陪着他玩,不過他最喜歡的還是白若松,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第一時間就要過來和她分享,把白若松也搞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為啥這麼受歡迎。
沈佳佳當然也樂得陪阿樂過來,至于小狼崽子阿悅,她不樂意也得樂意,誰讓她護阿樂護得跟眼珠子似的。
“夭夭,快看。”沈佳佳提起手裡一條小臂長的魚,展示給白若松看,驕傲道,“這是我們阿樂釣起來的,是不是,阿樂?”
阿樂挺起自己的胸膛,巴掌大的小臉上,是因為興奮而泛起的紅暈。
白若松看着三人,還挺感慨的。
易甯在受傷以後,楊卿君幾乎寸步不離,她還擔心喜歡楊卿君的沈佳佳會受傷害,結果她根本沒空受這個傷害,因為崔道娘在船上和她表白了。
因為崔簡非要跟着楊卿君的緣故,崔道娘和她爆發過好幾次争執,最後以崔道娘妥協,一起投奔楊卿君為結局。
當然,楊卿君的身邊根本不收女人,事實上他身邊除了護衛以外就沒有女人,崔道娘又不通武藝,隻好做了楊卿君所在的漕運分幫的掌櫃。
她之前的經驗都是在荟商,初次來漕運,隻能從最低等的掌櫃開始做起,這樣的掌櫃并不能和崔簡一樣跟在楊卿君的身邊。
崔道娘怕自己再也見不到沈佳佳了,就鼓起勇氣向着沈佳佳輕吐了自己的心意,當場就把沈佳佳吓得面色慘白。
“是這樣的。”沈佳佳認真解釋,“我不喜歡女人。”
崔道娘自然無法理解西景公子的皮囊下面,是一個女人的靈魂這種玄乎的事情,隻以為這是沈佳佳拒絕的借口,還越挫越勇了起來,天天偶遇沈佳佳,給沈佳佳寫酸啾啾的情詩。
楊卿君的客船雖然大,但其實也就這麼點地方,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沈佳佳為了避免被崔道娘追求,轉而和阿樂與阿悅兩姐弟玩了起來。
崔道娘就算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當着兩個這麼小的孩子的面糾纏沈佳佳,何況阿樂還是個發育遲緩的孩子,好奇心很重,會追着崔道娘問東問西。
如此這般,這場鬧劇才落下了帷幕。
如今雖然不用躲崔道娘了,但沈佳佳自己也玩上瘾了,天天跟着兩個小的在船尾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