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怎麼合計到一塊去的沈佳佳并不清楚,總之就是兩個小可憐蛋相依為命,以姐弟相稱了。
至于沈佳佳知道這些事的原因……她色|欲熏心,被楊卿君那張好看的皮囊迷昏了頭,從漕運接管紅樓開始,就利用自己“西景公子”的身份重新混迹進公子堆裡,替楊卿君監視衆人。
這也是楊卿君放任紅樓的公子們随意走動的同時,又能夠快速地從中抓出帶着鑰匙的小狼崽子的原因。
當然,小狼崽子阿悅并不知道自己是被沈佳佳出賣的,白若松也不敢透露,怕她惱羞成怒,半夜去把沈佳佳的喉管給咬斷。
白若松就這樣過上了養傷喝藥應付小孩,再一天三次地去易甯放門口張望的日子。
楊卿君被折磨得不行,一頭綢緞似的長發失去了光澤,恹恹地垂在兩側——他不眠不休,連梳妝打扮的心思也沒有,近幾日一直這樣不雅地散着長發。
有一回白若松起夜,在長長的回廊上,看見了負手而立的楊卿君,呆愣愣地望着天空的新月。
月芙實在是心疼得厲害,絮絮叨叨勸阻着楊卿君應該休息一下,他就像聽不見一般,連眼睛都不曾眨動一下。
月光水銀似地鋪就在廣袤的大地上,白若松看見他眼眶中落下的水珠倒映着璀璨的銀輝,如鲛人泣珠。
盡管楊卿君和易甯在平日展現出了那種水火不容的相看兩相厭,但是在此刻,白若松确确實實地感受到了掩藏在僞裝的堅硬外殼之下的,那種濃稠而又強烈的情感。
好在第三日淩晨的時候,易甯的燒終于退了,她熬過了這場鬼門關。
柳從鶴也被折磨得瘦了不少,面頰兩側都肉眼可見地凹陷了下去,吩咐了除非易甯傷口再度惡化快死了,否則誰也不許喊他以後,鐵青着臉回去補眠了。
楊卿君卻是沒有休息的意思,雷厲風行地處理了樓裡的一切事物。
那些曾經作為伎子的小公子們,年幼的,與紅樓交涉不深的,都被挑選了出來。
楊卿君遣人挑了一箱子銀子放在大堂裡頭,帶着點名的簿子将人一一喊上山來,讓他們自己選擇。
有家可歸,亦或是想要自由的都可以得一筆銀子自行散去,至于孤苦無依,也沒有什麼去處的,茫然不定的,也可以選擇跟着楊卿君。
大多數小公子都沒有什麼野心,感覺在漕運做事有所風險——畢竟羽新的傷大家也都看見了,就拿了銀子離開了,留下的鐵了心要跟着楊卿君的兩隻手都數得過來,其中就有崔簡和千秋。
崔道娘當場黑了臉,向前一步,禮貌性地同楊卿君行了一個禮,替崔簡拒絕了漕運的好意。
楊卿君疲憊不堪,也沒有什麼心思像從前一樣逗弄别人,直接質問道:“你憑什麼替他拒絕?”
崔道娘沒想到楊卿君會這麼問,愣了一瞬後,理所當然道:“男子出嫁從妻,在家從母,母死從姐,我是他的長姐,我自然有資格替他拒絕。”
“那是在别人那裡的規矩。”楊卿君語氣略帶不耐道,“在我這裡,男子隻從他們自己,沒有其他任何人可以替他們拿主意!”
崔道娘當然明白楊卿君作為漕運的副幫主,習慣自己掌控一切,會看不慣她的傳統觀念。
她佩服楊卿君,并且也不想和楊卿君産生什麼矛盾,緩和了語氣道:“楊副幫主,在下并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阿簡是在下唯一的親人了,在下并不希望他去做什麼冒險的事情。”
她看着崔簡,神情動容:“他如今已經吃了太多的苦了,在下隻希望他剩下的日子可以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過,在下一定會竭盡所能地保護他。”
白若松知道這是崔道娘的肺腑之言。
她為了自己這個弟弟糾纏易甯,冒着砍頭的風險去敲登聞鼓,又一路跟着來到遂州,必定真心珍惜這份血緣關系。
然而很可惜。
她目光看向大堂中央的崔簡。
他和崔道娘擁有着相似的面容,可氣質卻南轅北轍,毫無表情地站在原地的時候,身上那種如冰似雪的淡漠感覺令人心驚,仿佛無論什麼人,什麼東西,都走不進他的内心。
崔道娘一番情真意切的話語如同流水落花,引不起他的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