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這個弟弟,似乎不怎麼待見自己的姐姐。”
白若松倒是有些驚訝。
雖然從她在刑部司看案卷的經驗來說,的确會有一些受害者會為了自我排解,将責任推就到别人身上,去怪罪怨恨自己的親人,可崔簡……
她想起昨天雅座上看見的崔簡。
在經曆過青梅竹馬的慘死,山賊的俘虜,紅樓的調|教後,他整個人仍像是一根翠竹,森然挺立,似乎什麼樣的折辱,都不可以壓彎他的脊背和尊嚴。
白若松其實覺得沈佳佳勸導得對,有時候保住性命是最重要的事情,越王勾踐卧薪嘗膽十年,才得以複國,若是他一開始也甯折不彎,怕是早就死在了吳王夫差的猜忌之下。
不過這隻是理論上的東西,感性上白若松是十分理解崔簡的,因為她也是同樣的脾性。
這樣的人,不像是會推脫責任,怪罪無辜的崔道娘的人啊。
興許是白若松驚訝的表情太過明顯了,雲瓊不得不解釋道:“崔娘子想要弟弟跟随她回到隴州去,她弟弟卻想要跟随楊副幫主,崔娘子……激烈反對,二人正在鬧脾氣。”
白若松一下明白過來了,崔道娘一定是已經知道了羽新的事情了。
他們幾個當初在船上,是親眼見着楊卿君宛若救世主一樣,救下了被欺壓的羽新的。按照崔道娘的性子,她大約以為羽新被救下之後,會在楊卿君的身邊伺候着,過平淡安甯的日子,如今驟然知曉羽新冒着生命危險,來這紅樓潛伏當一個賣身的小公子,怕是覺得十分荒唐,也定然不會同意自己曆經千辛萬苦才找回來的弟弟跟着楊卿君冒險的。
二人正說着呢,走廊外頭突然傳來“嘭”的一聲,似乎是門栅被大力踹開,撞在牆壁上發出的聲音,震得白若松所在的房間的房門都顫了一下。
“阿簡,阿簡你聽姐姐說,阿簡……”崔道娘的聲音由遠及近,她一路小跑,還帶着一些喘。
“滾開!”崔簡的回答簡單而粗暴。
“阿簡,姐姐求你了,跟姐姐回去吧,姐姐就你一個親人了,父親生前最盼望的就是能夠看到你嫁人……”
崔簡突然停下了腳步,崔道娘一個不察,嘭一下撞上了崔簡的後背。
至于為什麼白若松為什麼會知道這些……因為二人此刻就停在白若松所在房間的房門前,透過門栅上頭镂空花紋處糊的油紙,可以清晰看到二人的身影。
“嫁人?”崔簡嗤笑了一下,聲音又啞又難聽,“你覺得我現在還能嫁人?”
崔道娘立刻慌亂起來:“阿簡,你明知道姐姐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崔簡反問。
崔道娘一時愣在了那裡,回答不出來,崔簡便又再度逼問道:“若是你,你會娶一個紅樓出來的殘花敗柳麼!”
還真會……
白若松忍不住在心裡想,她想娶沈佳佳來着,而沈佳佳的那具身體,就是紅樓裡頭的前任花魁。
“阿簡。”崔道娘無奈道,“便是我說我會,你也不會相信不是麼?你已經在心裡給自己定了位置了,旁人說什麼,你都是聽不進去的。”
崔簡半晌沒說話,但是白若松能想象到他現在定然是萬分生氣的。
“我會跟着楊副幫主的。”他最後道。
“我不會同意的!”崔道娘大喊。
“我意已決,不需要你的同意!”
“你!”
“喂!”突然有人出口,打斷了争鋒相對的二人,是個年輕的聲音,白若松感覺有些耳熟,“崔簡,你能不能把你這個姐姐帶遠一點,客人還在睡覺呢。”
“什麼客人?”崔道娘還沒明白過來,“紅樓不是歇業了麼,哪來的客人?”
崔簡冷笑了一聲,白若松立刻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趕忙擡手小聲對雲瓊道:“快,扶我起來。”
雲瓊沒動,蹙着眉道:“你的傷大夫說過了要好好躺着休息,亂動會裂開傷口。”
“大夫,什麼大夫?不是小路在……”
“你們都站在這裡做什麼?”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門外突然傳來了路途年的聲音,他不滿道,“别在這裡吵吵,長姐還在昏睡。”
白若松不顧手臂上的傷口,手揮得更厲害了:“快,把我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