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元春環抱的雙臂都放了下來,明顯是有上前幫忙的意思的,但孟安姗的動作比她還要快,甚至使了輕身功夫,一溜煙就到了白若松面前,道:“我來吧。”
可能是因為這具身體是因為生病死亡的,白若松繼承了之後,身體素質一直很差,力氣也比常人小很多,在這個女人普遍更加身強力壯的世界觀下,脆弱得就像個瓷娃娃。
從前在盛雪城的時候,年年都會因為風寒躺一陣,後來是路途年學了醫,給她細細調理了幾年,才好了一些。
在刑部司的時候,每回也都是孟安姗幫弱不禁風的白若松搬運文書,她也習慣了,自然而然地将手裡的貨單遞給了對方。
孟安姗在前,白若松在後,二人出了房間,後頭的易甯又突然開口道:“白若松。”
白若松回轉過頭去,卻隻看見易甯一個清癯的側影。
“有些事情,依你如今的本事,看穿不過是須臾間的事情,你隻是不願意往下細想罷了。”她頓了頓,意有所指道,“可不管你願不願意往下想,事實就是事實,不會因為你的逃避有半分的改變。。”
白若松抿唇不答,隻是拱手行了個禮,随後大步離開。
“看吧。”欽元冬扯着嘴角,“我說什麼了,讀書人的通病。”
欽元春偷偷翻了個白眼,轉過身卻還得好聲好氣勸道:“你少說兩句吧,姐。”
白若松耳力不好,隻是走出去數十步,就已經聽不清二人的談話了。
孟安姗懷裡抱着這麼一疊子東西,腳步卻比白若松還要輕快,在她之前就用手肘頂開白若松的房門,把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她下意識環顧了一下四周,瞧見衣桁上挂着的,明顯大了一圈,是屬于雲瓊的圓領袍,又僵硬着收回視線,不敢再亂看。
“你說大人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啊?”
白若松扒拉了一個繡墩,坐到了圓桌旁,有些視死如歸地打開了最上頭的貨單,聞言頭也沒擡,回了一句:“什麼話?”
“就那個……”孟安姗也是模仿上瘾了,沉下嗓音來,學了一句,“可不管你願不願意往下想,事實就是事實,不會因為你的逃避有半分的改變。”
她學得很像,白若松被她逗笑了,擡起頭來,手肘撐在桌子上,手腕抵着下巴,想了一會,道:“其實我也還沒想清楚。”
孟安姗有些意外:“你也會想不清楚啊?”
白若松瞥她:“我就一定能想清楚嗎?”
“感覺你,怎麼說呢……”孟安姗苦惱地撓了撓臉頰,妄圖從自己貧瘠的詞庫裡找點合适的東西出來,“感覺你其實比易大人果決多了。”
白若松:“嗯?”
“哎呀,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是大人她吧,是那種經曆了很多事情,看得太過透徹了,所以知道自己該往哪裡走,可是你吧……你就是那種,前邊霧蒙蒙的,啥都看不清,都能沖着一個方向毫不猶豫地往下走的果決。”孟安姗頓了頓,神情居然有些稱得上是溫柔,“我很羨慕。”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莫名就沉了下來,不像她平常一樣高昂雀躍,白若松感覺自己從中窺探到了一點點真心。
可這究竟是真心,還是想讓别人看到的真心,正如易甯所說的,她不願意往下細想。
“我也不是什麼都果決的。”白若松拍了拍自己面前的貨單,“比如我現在就不想翻開這東西。”
孟安姗笑了起來。
白若松沒好氣道:“看你這麼開心,要不你幫我一起看?”
“别别别。”孟安姗趕快擺手,“我又不是文官,可别為難我。”
她一邊說着,一邊往外走,見白若松真的有要過來攔她的意思,一溜煙就沒影了。
等她一走,白若松面上的表情就淡了下來。
她垂下頭去翻手裡的貨單,不出所料,早就已經是楊卿君那邊整理好了的,有什麼問題,都用朱紅色的筆一一圈劃了出來,根本就不需要其他人再整理一遍了。
白若松隻是草草翻過一遍其中一本,就失去了往下看的興緻,阖上貨單的冊子推到一邊,五指一張,捂住了自己的臉。
腦子裡亂糟糟的,像是有一團亂麻,她手握鋒利的快刀,明明隻是一揮手就能理順的事情,她卻揮不下這個手。
“什麼果決,真是有些可笑了。”白若松忍不住譏諷了自己一句。
興許是因為自己的衣服都在雲瓊那裡熏過香了,她這麼一擡手,淡淡的白檀香氣就飄忽在鼻尖,讓她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了下來。
白若松迷迷糊糊地想,這熏香又好聞,又能安神,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神奇效果,其實已經十分好用了。
想着想着,她突然就起身,等腦子清醒過來,就已經站定在雲瓊的房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