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瓊垂下眼睑,淡淡看着這個和自己靠得近在遲尺,呼吸都能相互噴拂在臉上的少女。
其實人和人之間,除非耳朵靠在對方胸膛上,否則就算貼得再近,也是無法對方的心跳聲的。
即便雲瓊耳力驚人,也無法做到在這種情況下聽到白若松的心跳。
可他喉嚨滾動了一下,始終無法說出什麼無情的話語來,便隻能颔首,行善意謊言,假裝自己聽到了。
白若松咧開自己的嘴,笑得燦爛,露出幾顆潔白的貝齒。
“那你相信我說的話啦?”她問。
相信嗎?
雲瓊問自己,雲懷瑾,你真的相信什麼“紅樓中賣身的小公子其實喜歡男人”這種天方夜譚一般的話嗎?
他仔細回想起片刻前,他踹開紅樓三層那個房間大門的時候,所看到的一切細節。
那個隻着一件中衣的公子确實是拽着白若松的手,而白若松也确實身子後仰,呈一種抗拒之勢。
而且從二人的表情來看,也沒有任何旖旎之意。
雲瓊是清楚白若松動情是什麼模樣的。
她瓷白的皮膚瞬間便會泛上紅暈,羽扇一般的長睫顫抖着,卻怎麼也遮掩不住眼中的熱意。
那雙眼睛,那雙烏黑的,小鹿一般圓潤的眼睛,裡頭閃爍的那種光芒卻如兇猛的獸類,張牙舞爪着就要把人吞噬殆盡。
曾經在馬車上,雲瓊就是受不了她這樣灼熱的目光,才用手肘遮住自己面部的。
無論事實如何,白若松确實并未對那個小公子動過任何情愫。
可自己那個時候,為何失了一貫的冷靜,竟是連這麼明顯的細節都沒有考慮過呢?
甚至還為了發洩情緒,對幾個三腳貓功夫的打手下了重手。
當時的自己在想什麼?
他在想——啊,這一天終究是來到了。
原來他一直一直,都不曾真正相信過白若松,認為她遲早都會對自己失去興趣,回歸她本該擁有的,正常的生活中去。
這麼久以前,白若松一直表現得很好,好到出乎他的預料,以至于他将這點心思壓抑在深處,險些要忘記了。
但是在看到她和那位小公子接觸到一起的畫面的時候,潛藏在深處的驚雷爆炸開來,震蕩着他的靈魂,反而讓他放松了下來。
他想,啊,原來自己繃緊着神經,是一直在等待這一天的到來。
而現在,這一天終究是來了。
雲瓊本以為自己是釋然的,是接受的,就像他曾經在藥廬接受白若松的告白的時候想的那樣,做一個她暫時歇腳的地方而已。
可等他一路大步流星回了客棧,坐在床榻上後,那些沉重而又苦澀的東西又一下子壓了上來,讓他痛苦到喘不上氣來。
他發現自己已經找不回在藥廬時候的心情了。
他的過去、他的缺陷、他醜陋可怖的身體,都曾經在白若松的面前展示過。
他甚至……甚至丢人地在她面前哭過。
他已經回不去了。
他這個時候又想,隻要她願意來和我解釋一下,就算是……就算是騙我的,我也願意自己騙自己地接受。
他甚至連門栓也沒有上,隻等着她進來,下賤地親手扯下自己的衣服,隻想引起她的興趣。
她會感興趣嗎?
雲瓊在内心忍不住惶恐。
我這樣醜陋、粗鄙、滿是傷疤和粗犷肌肉的身體,還能再引起她的興趣嗎?
幸好,白若松是感興趣的。
她不斷偷偷輕摁的手掌,還有遊移的目光,雙頰的紅暈,都在告訴雲瓊,她是感興趣的。
“想我信你?”他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聲呢喃,“我可以信你,但我有個條件。”
白若松被他吐在耳垂上的氣息燙得一顫,嘗試問道:“什麼條件?”
“要我。”他說。
白若松覺得這兩個字仿佛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什麼不得了的機關,讓她大腦當場過熱宕機。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一把扯住了雲瓊的頭發,将人扯到比自己略矮一些的高度,在他的口腔中攻池掠地了起來。
雲瓊吃痛地“哼”了一聲,白若松立刻驚醒,松開了自己的手,推着他的肩膀想要脫離開來,卻被雲瓊反手摁住了後腦勺,轉守為攻了起來。
二人的氣息相互交融,白若松甚至都能感受到粗砺的舌苔與柔軟的舌尖相互交抵得那種神奇感覺,
直到她因為微微窒息,血液都在太陽穴的血管中突突直跳的時候,嘗試抽身,但無果,這才忍無可忍地再度抓住雲瓊的頭發,将他扯了開來。
雲瓊沒有再強行掌握控制權,十分順從地和白若松分開,唇舌之間扯出晶亮的一條線,最後斷裂開來。
白若松覺得自己的臉現在一定紅透了。
但來自身體上的,這個世界的女人的本能,還是讓她想要掌控目前的一切。
她喘息着,壓抑住羞澀之意,啞聲道:“得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