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相明面上有過一位正夫,兩位夫侍,生了兩位嫡女,兩位庶女,但是最大的那位嫡女中途夭折了,這位小嫡孫便是較小的那位嫡女的正夫所出的最小的嫡子。
言相本人都已經被架空了,子女們當然也沒有什麼官職在身,這位唯一的嫡女就坐在言相的身旁,以玉冠束發,着廣袖大衫,儒雅随和又有一副閑雲野鶴的閑适之感。
隻是她的身體似乎不大好,兩頰微微凹陷,時不時以袖掩面輕咳兩聲,把她旁邊布菜的正夫看得滿目擔憂。
不過這些和她都沒什麼關系。
白若松低下頭來,執箸夾起一筷子小天酥——這是一道由鹿肉和雞肉一同炒制的吃食。
鹿肉可不多見呢,特别是在随便吃野味保不準就會進局子的現在,是普通人吃不到的。
就在白若松吃得不亦樂乎的同時,那些抱着施展才華,好得言小公子青煙的小娘子們已經開始各顯神通了,有要彈琴吹箫奏曲的,有要提筆揮墨寫詩的,還有人不嫌麻煩,非要當場作畫描摹院子裡頭争奇鬥豔的群花的。
在言相的示意下,女侍們先是搬來了各式樂器,供小娘子們挑選表演。小娘子們嘴裡雖然說着獻醜了,但其實技藝高超,配得上如聽仙樂耳暫明的誇贊。
言小公子聽得開不開心誰也不知道,反正白若松聽得挺開心的,甚至不自覺跟着搖頭晃腦起來。
那幾個奏樂的小娘子們一曲完畢,居然過來拉扯佘武,白若松這才知道原來佘武會舞劍。
佘武推脫不掉,取了一把未曾開刃的短劍,當場表演了一場劍器舞。
舞劍時候的佘武和平日裡那種懶懶散散的模樣完全不一樣,隻是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透露出一種蓬勃的英氣,雖不如真正上過戰場的雲瓊那樣令人膽寒,但自有一番少年俠氣在身上。
在她轉動身體,旋轉短劍的時候,劍刃在空氣中發出有韻律的嗡鳴之聲,配合一旁激昂的音樂,令人熱血沸騰。
一舞畢,掌聲雷動,就連言相都暗暗點頭,看起來很滿意佘武的樣子。
佘武接了女侍遞過來的錦帕,一邊擦拭着額上汗珠,一邊往回走,看見白若松震驚的表情,她露出一個燦爛而又得意的笑容。
她落座後,在白若松耳邊悄聲道:“是不是被我迷倒了?”
白若松給了她一個白眼。
佘武搖頭道:“可惜了,我以為你會喜歡的。”
“我喜歡有啥用,又不是我選妻主。”
說着白若松從自己的酒壺裡頭倒了一杯梨花釀,剛想淺嘗一口,被佘武一把奪了過去。
“你瘋啦!你這酒量敢在這裡喝?”佘武瞪她,“萬一撒酒瘋,我跟你說,不到明日,禦史台彈劾你的折子就能跟雪片一樣飛進禦書房!”
白若松知道佘武說得是事實,期期艾艾地盯了那壺散發着淡雅香氣的梨花釀許久,終于還是端起了自己的茶盞。
真是要命,真的需要練練酒量了,萬一以後被灌醉胡言亂語起來可如何是好?她心裡頭不能說的秘密可太多了,哪一件都是殺頭的大罪。
擅長奏樂的人算是圓滿離場了,緊接着是擅長吟詩作對的上前展示自己。
女侍們端來了一張案幾,案幾上擺着筆墨紙硯,言相開口以“花”為題,那幾個小娘子們紛紛圍着兩旁的錦簇花團踱步,尋找着靈感。
白若松想起曹植七步成詩的典故,倒是有些好奇這些人裡面是不是真的有這麼有才華的。
佘武見她從剛剛開始頭一回丢下手中的玉箸,不再埋頭猛吃,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宴會上,笑道:“你這是也想去作詩?”
白若松吓一跳,趕忙道:“别亂說話,我可沒有,我不會作詩!”
佘武才不信這鬼話,撇嘴道:“你可是今科探花娘子,聖人欽點的,你跟我說你不會作詩?”
白若松:“科舉又不考作詩!”
佘武面色古怪。
科舉确實不考作詩,但她真的沒聽說過哪科前三甲裡頭有不會作詩的人。雖然她不再反駁,但心裡頭還是覺得白若松隻是因為不想出頭罷了。
幾個娘子裡頭,最快的花了一盞茶的功夫,最慢的也隻是小一刻鐘,就紛紛前往案幾提筆揮毫,寫下了自己的詩句。
女侍等娘子們都書寫完畢,攏在一起,交給了言相評判。
言相和她左右兩邊的三位女兒都看過了,商量片刻以後,讀出了一篇她們覺得出類拔萃的,最後再由衆位娘子一道,選出了頭籌。
這位頭籌,正是左谏議大夫家的姜娘子,白若松認出了她,正是那日她去見佘武的時候,看起來與佘武頗為親近,對她又有莫名敵意的,穿着雪青色織錦胡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