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松沒有直接坐下,站在月牙凳前面先謹慎地問了一句:“你把她們就這麼趕出去,不會有什麼影響吧?”
“哈?”佘武一拍桌子,瞪大眼睛瞅着白若松,不可思議道:“小娘我要是做事還得顧忌她們幾個,那我母親,我姐,在朝堂之上這麼些年,不就白混了?”
白若松一想,也是,佘武的母親,尚書令大人都是正二品了,比雲瓊品級還高一些呢,在玉京橫着走肯定是沒問題的——雖說文臣和武将的品級大小是不能直接這樣類比的。
她放心地挑了個順眼的月牙凳,剛想坐下來,聽到佘武不耐地咂舌了一聲。
白若松看過去,隻見她手中舉着一個酒壺,對着門外喊道:“小二!”
跑堂就候在走廊外頭,聽見佘武的喊聲,推門而入,躬身谄笑道:“佘娘子有什麼吩咐。”
佘武晃了晃手裡的酒壺:“上壺茶過來!”
跑堂點頭哈腰道:“好咧。”
白若松看着跑堂退出廂房,小聲道:“其實我能喝......”
佘武一個眼神瞪了過來,打斷了白若松道:“喝什麼喝,你忘了你喝了酒都能上天嗎?不許喝!”
白若松想到上次在霖春樓的事情,忍不住解釋道:“那是她們先侮辱懷瑾......”
佘武聽到“懷瑾”二字,一個哆嗦,不可思議道:“你叫他什麼?”
白若松心裡“咯噔”一下,想着,完了,叫習慣了,回到玉京一時沒有改過來。
“之前你給那雲瓊出頭的時候我便覺得奇怪,難不成你......”佘武上下打量着白若松,最後停頓在了那雙無辜的小鹿眼上,猜測道,“是撫國将軍府的哪一門親戚?”
白若松:“??”
白若松:“你想象力真好。”
佘武聽出白若松在挖苦自己,眉毛一豎就要發作,可正巧這時跑堂提着茶壺在外頭敲門,又把她生生憋了回去。
“進來!”
跑堂被佘武語氣中的不耐煩吓得埋低頭顱,力求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到最小,匆匆進來往桌邊放下茶壺,就退了出去。
那張四邊木質中間藤編的大桌上杯盤狼藉,中間甚至有個倒翻的酒盞正在往下淅淅瀝瀝漏着酒液,因此那茶壺就隻能被放在邊緣。
佘武有些尴尬地站起身來,提起那個茶壺道:“這裡太亂了,我們去那邊坐吧,還能下棋。”
白若松跟着佘武一塊坐到了靠近窗邊的梨木雙座軟塌上,受寵若驚地看着她居然伸手翻過倒扣的幹淨茶盞,為自己斟茶。
察覺到白若松的震驚,佘武眼皮一掀,沒好氣道:“幹嘛?”
白若松其實已經掌握了和佘武相處的辦法了,想了想,用一種真誠的語氣道:“你好體貼。”
佘武斟茶的手一頓,沒有說話,但白若松明顯看見她顴骨上方飛上了兩坨紅霞。
白若松發現佘武是個有什麼很容易表現在臉上的類型,和雲瓊處于兩個極端。
“行了,别拍馬屁了。”佘武斟完茶,鋪開棋盤,把裝着黑子的棋盒推給白若松,故作兇悍道,“說,找小娘有什麼事!”
玉京最好的酒樓霖春樓裡頭準備的圍棋也是最好的,藤編的圍棋罐裡放置着天然瑪瑙雕成的棋子,紋理細膩,握在手掌中的沉甸甸的,透在炎炎夏日着舒适的涼意。
白若松黑子先行,将棋子在手中摩挲了許久,這才戀戀不舍地落下了第一子,口中道:“我沒事不能找你嗎?”
佘武冷笑一聲:“你要是沒事,别說來霖春樓來找我,就是大街上遇到,你都能縮着脖子繞開我三裡路。”
白若松一縮脖子,不敢反駁。
看來不僅是白若松掌握了佘武的性格,佘武也已經同樣掌握了白若松的性格。
二人沉默着對弈了數十步,等這點子尴尬地氣氛漸漸消散了,白若松才小心翼翼開口道:“你知道相府明日的賞花會嗎?”
佘武訝異道:“你怎麼提起這個?”
頓了頓,她又奇道:“你不是今日才回玉京呢麼,消息這麼靈通,已經知道相府明日的賞花會了?”
白若松沉默片刻,有些艱難道:“是這樣的,我也收到了相府賞花會的請柬。”
佘武落子的手一顫,那天然瑪瑙雕琢而成的棋子咔哒一聲滑落在了棋盤上,撞歪了白若松已經落下的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