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坐于前,居高臨下睨着杜承禮,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杜承禮,你,可知罪?”
杜承禮嘴唇一勾,竟是緩緩笑了起來。
白若松握緊了圈椅的扶手。
“你們不是已經剿了青東寨了嗎,罪證都收攏得這麼齊全了,何必再來問我呢?”杜承禮聲若遊絲,讓白若松這種沒有内力在身的人,幾乎都聽不清她的聲音。
說着,她狀似驚訝地小聲“啊”了一聲,恍然大悟道:“你們是想知道我這麼多年,是怎麼騙過刑部和戶部的吧?但是真奇怪啊......”
杜承禮渾濁的眼珠子轉悠着,視線落在了易甯身上,帶着點不屑道:“這次來查我的不正是刑部的人嗎,怎麼,自己所任職的地方出了問題,自己找不到蛀蟲,跑我這裡來找來了?”
易甯靜靜聽完,依舊面無表情看着她,淡淡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刑部的?”
杜承禮一僵,找補道:“誰不知你們三方聯合分巡,是......”
“是接聖人秘旨。”易甯幫她補充完畢,冷笑一聲,“你也知道是秘旨啊?”
杜承禮唇邊的弧度漸漸消了下去,成了一條平直的線。
她終于開始正視眼前的這個冷面女人,啞着嗓子道:“你我都知道問題在誰身上,但是你們不會從我這裡得到一絲一毫的口供的。”
“真是怪了,你犯的這些罪,押解回京,沒有一絲一毫通融的餘地,就是個全家午門處斬的份,可你不想着戴罪立功,還死咬着不肯供出幕後指使......”易甯往前探了探身子,沉着聲音慢悠悠道,“......不會還想着你家大人會救你吧?”
白若松覺得如果杜承禮還有些許力氣,此刻應該要咬牙切齒起來了。
可惜她被餓了半個月,連做出瞪人這樣的動作都極為困難,隻能半死不活地耷拉着眼皮子,死死盯着看着易甯。
“你這寝房雖然遠離刺史府大門,但是每日外頭這樣熙熙攘攘的吵鬧聲,應該也不是一絲都聽不到吧,猜猜,那是什麼聲音?”
易甯雖然在問問題,可是她根本不需要杜承禮的回答,自己就自顧自說了下去。
“是衆百姓讨伐你的聲音!”她冷哼,“我們奉聖人秘旨辦事,這才剛剿了青東寨,連我們自己都不敢斷言事情的真相呢,你這隴州的百姓真是神通廣大,已經知道了你隴州刺史是幕後主使。”
杜承禮本就蒼白的面色變得更是慘白一片,白若松看見她額角的青筋突突跳動着。
見自己的目的達到,易甯往後一縮,懶散地靠在了圈椅的椅背上,半掀着眼皮子看着杜承禮:“你是聰明人,應當不會和我來‘我不信,大人不會放棄我的,你在騙我’這一套吧?”
杜承禮氣得顫抖起來。
易甯已經将她的退路堵死,她再來不信這一套,顯然就是為人笑柄,因此隻能裝死一般閉上眼睛,眼不見心不煩。
“行了,你是聰明人,定會給自己留退路的不是嗎,告訴我東西在哪。”
杜承禮裝死裝到底一般,一動不動。
易甯有些不耐煩了,她有意無意地望了望門口,想着怎麼還不來的下一刻,就有慌亂的腳步聲靠近。
那人似乎在門口還摔了一跤,輕甲摩擦發出鐵質的刺耳聲響,她站起身來用手掌拍擊着門口:“将軍,将軍不好了,有人縱火!”
她話音剛落,遠處果然混亂了起來,有人在敲鑼打鼓,扯着嗓門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雲瓊開口:“去開門。”
離門口近的欽元春伸手打開了門栅,那敲門的親衛一個咕噜滾了進來。
欽元冬蹙着眉頭呵斥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無妨。”雲瓊一伸手制止了欽元冬的斥責,自己耐着性子問道,“别急,是哪裡走水了。”
親衛手腳并用爬了起來,磕磕絆絆道:“将軍,是,是......”
一時,所有人都被這個親衛吸引了注意力,但是白若松卻發現這個親衛是進門前,易甯小聲吩咐的那個。
她轉過頭去看易甯,發現易甯沒有動。
她沒有轉身,依舊懶散地靠在圈椅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杜承禮。
在這一瞬間,白若松驟然就明白了,易甯她在設計杜承禮。
受易甯的影響,白若松也回過頭去看杜承禮,耳朵邊是那個親衛因為緊張而顫抖的聲音。
“是,是書房,有人放火燒書房!”
杜承禮瘦削的肩膀猛地一顫,她擡起頭來看着那個傳話的親衛,眼中一閃而過的是不敢置信的驚恐。
原來是書房。
易甯笑了起來。
她一直冷着臉,很少這樣笑,以至于白若松有些不适應,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個笑在被其他人發現之前,很快就消失了,如昙花一現。
她面無表情地撣了撣自己的下擺上不存在的灰塵,淡淡道:“白若松,去看看。”
白若松知道易甯打算繼續在這裡套話,而自己的任務已經從旁觀變成了去書房找證據。
于是她站起身來,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