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給崔道娘處理完傷口的路途年不得不被喊過來,給奄奄一息的唐子季處理傷口。
他袖口還帶着剜腐肉留下的血漬,抱着自己的藥箱站在門口,面色黢黑。
“怎麼弄成這樣?”
“她嘴太臭了。”十七面不改色道。
白若松用腳趾頭也知道,唐子季大概是說了什麼咒罵唐平的話,惹毛了十七姑娘,被她公報私仇一樣地修理了一頓。
路途年蹲在地上查看了一下唐子季的手腳:“手腳的筋脈都斷了,這人治好也廢了。”
白若松聞言還覺得蠻驚訝的,十七姑娘畢竟是漕運長嵘分幫的人,居然對自家的少幫主下這樣的狠手,難道傳回分幫裡頭不會有問題嗎?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白若松趕忙招呼道。
私刑可是觸犯大桓律法的,她怕等會易甯過來看見了,要鐵面無私地把十七逮起來。
十七點了點頭。
幾人沒有進房間,而是去了院子中間。
這個庭院中間有棵濃蔭蔽天的巨大樹木,讓白若松一下就想起了刑部司的那棵大槐樹。樹下是淺灰的石墩子打造的一套矮桌和配套的繡墩,被人打掃得幹幹淨淨。
剛剛不知道去了哪裡的親衛此刻又突然出現,手裡端了一個銅盆,往桌子上一放,裡邊是清亮亮能倒出人影的井水。
雲瓊沒說什麼,于是白若松隻好替他對十七道:“先洗洗吧。”
十七姑娘将匕首用帕子裹了先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随後才挽起袖子,将雙手摁進了水盆中。清涼的感覺舒緩了一絲神經的疲憊,她長長舒出一口氣,望着水面上緩緩漾起的一絲血線,這才開了口。
原來,唐子季這些年仗着自己副幫主的身份,一直背地裡在和青東寨做一些不好的生意。唐平有次盤賬的時候發現了問題,便和唐子季大吵了一架,失望之下撤了她副幫主的身份。
此次白若松他們前來分巡,青東寨上下戒備一心,企圖控制漕運港口。唐平當然不會同意這樣的事情,帶人與青東寨的人在港口對峙,甚至還動了手。
青東寨在隴州作威作福這麼多年,深知漕運樹大根深,不願與其撕破臉,便在表面上撤了人,背地裡卻聯系唐子季,要求唐子季做内應。
唐平畢竟是唐子季母親,她一開始拒絕這事的。
後來唐平和白若松一行人做交易,帶着車隊行進的路上,唐平和唐子季二人又多次發生分歧,唐平在氣惱之下說出要寫信給總舵要更改分幫繼承人的身份的事情。
之前唐子季就算再不滿,也深知副幫主的職位根本算不了什麼,自己遲早是要坐上幫主的位置的。可唐平居然打算把幫主的位置,都拱手讓給他人,這讓唐子季起了殺心。
隻要在唐平寫信之前殺了她,自己就還是闆上釘釘的繼承人。
随後唐平便寫信去青東寨告了密,吐露了白若松等人的行蹤,并且在信上寫了交換條件,讓青東寨等人順便将唐平也一道殺了。
白若松聽罷,隐隐感覺到不對勁,便問:“她隻寫了一封,之後沒再寫?”
“沒有,隻有那一封。”
這就真是奇怪了。
白若松正撐着下巴思索,便有親衛前來,在雲瓊耳邊嘀咕了什麼。
雲瓊點頭,轉身對白若松和十七道:“黃巡使來了,正同易郎中說話。”
白若松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黃巡視”正是沈元身旁的師爺黃銳,立刻站起身來道:“黃銳那老狐狸,肯定有什麼消息,我們快過去!”
十七快速把匕首在水盆裡涮了涮,收進刀鞘中道:“我也去!”
幾人風風火火地趕到前廳的時候,易甯正坐在黃銳旁邊低頭看着些什麼。聽見哒哒的拐杖拄地聲,幾人擡起頭來望出去,剛好就看見白若松擡腳跨過門檻,拐杖底在門檻上絆了一下的全過程。
旁邊的孟安姗“哎”了一聲,李逸腳底闆都運着氣擡起來了,旁邊大山一樣的雲瓊手臂一伸便把人撈了起來。
拐杖“啪嗒”落地,白若松隻感覺到那鋼鐵般堅硬有力的手臂橫過自己的胸口,一勾,直接就把自己提了起來。
她雙腳離地,被提着走到了易甯旁邊,摁到了圈椅中間。
易甯皺着眉撇開臉,孟安姗眼珠子提溜着往旁邊轉悠,李逸尴尬地撓了撓後腦勺,黃銳直接目瞪口呆,那雙又窄又長的狐狸眼睛差點瞪成了圓形。
雲瓊面無表情地又返回到門檻邊,彎腰撿起了那把拐杖,拍了拍上頭的灰,靠放在了白若松圈椅旁。
白若松也有些驚到,直愣愣看着雲瓊,雲瓊長睫一顫:“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這個男人絕對是故意的!
什麼不想讓别人知道他們之間不清不楚,什麼給她留一條退路,全都是放屁!
才剛一說開,他就迫不及待在衆人面前表演,他明明很樂意讓别人知道他們的關系的!
白若松嘴角一扯,最終隻嘟囔了一句:“你力氣還挺大的……”
李逸聽着感覺牙酸,覺得白若松當真一點也不了解雲瓊。
雲瓊那可是在上了馬背,把五十二斤的湛金槍像木棍一樣舞得虎虎生風的男人,提個弱雞書生簡直不是事。
整個雲血軍,就沒有敢見了雲瓊提個人還會上來誇兩句的,也就李逸了解一些白若松,換了不了解的人一準會認為她是在陰陽怪氣嘲諷人!
她膽戰心驚地望過去,果然看見不了解白若松的欽元冬一下就被這句話整生氣了。
白若松隻感覺後腦勺被一個視線灼得火辣辣地,不适應地摸了摸,轉過頭去,就看見面上橫着一道刀疤的高大女人正在瞪自己。
和詫異的黃銳不同,她瞪人的視線像刀子一樣一下一下剮着白若松,瞳眸裡險些要冒出火星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