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能靠三言兩語,便讓路欣文執劍欲親手殺了她,佟苓心想。
而此時,門外的侍女還未走:“将軍,要不要奴婢先陪你去看看夫人?隻怕夫人鬧着尋死,若晚了…”
佟苓自然知曉侍女想說什麼,翟城什麼時候都能收拾,眼下去見路欣文才是要事。
“好,走。”
她推開門,寬大的背影立在雪地中。
佟苓望着皚皚白雪,心道:可真是美啊。
她腳踩着積雪,發出“簌簌”聲。
今日是冬月十七。
原來她入路府已有三個月了,可扳倒癰王的計劃卻停滞不前,她也該加快腳步了。
*
來到正房外,佟苓腳還沒踏進去,便聽得路欣文聒噪。
“田雯依,我好了,真的,我要下榻,我要去找她,你讓我下去。”
佟苓翻了個白眼,眼神示意侍女推開門,大步跨了進去。
“怎麼?好不容易活下來,還想再死一次?”
她冷眸淡漠,坐到木桌旁。
田雯依看他來了,連忙上前抱怨:“路将軍,你可算是來了,你不知道她的話實在太多了,一個病人不好好靜養,一有力氣便嚷着要見你,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我不感興趣,别連累我呀!她這樣子不僅砸我招牌,我還得悉心照顧她,生怕她說着話便累死過去。我可要提醒你,要好好安撫她的情緒,你一個大男人别放不下面子,要懂得憐香惜玉知道嗎?”
佟苓看她一眼,平靜道:“下去吧,我跟他好好說說話。”
田雯依看他似乎是開竅了,便拉着跟随佟苓來的侍女,一道出了正房的門。
路欣文躺在榻上,要死不活的模樣着實可憐。
她冷冷道:“你想見我?”
他知道佟苓來了,忙轉過頭去看。
誰知,田雯依用錦布将他身子牢牢綁在榻上,讓他扭過頭都十分費勁。
路欣文激動地說:“是是,是我想見你,你肯來見我真是太好了。”
佟苓讪笑:“真是恬不知恥!”
聽她這般說,路欣文才真正确定,侯姿甯便是和他換了身體,如今在他原本身體裡的人,便是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女子。
他連忙解釋:“對,我恬不知恥,我活該,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好嗎?不原諒也行,我能試着把你心裡的恨減少,你給我個機會怎麼樣?殺你是我不對,我該死,我路欣文便該死,你要是不解氣,現在殺了我也行,隻要你消氣,我做什麼都可以。”
“是嗎?”佟苓握緊拳頭,眼底滿是怨恨,隻是一瞬,她又戲谑一笑,“當真做什麼都可以?”
“當真當真!比真金還真!”
佟苓站起來,緩緩走到他榻前。
她漸漸出現在他視線裡,結實的身體,眉宇間流轉着英氣,眼底閃過專屬于她那般純潔的目光,黑白分明的眼靈動無疑。
路欣文第一次覺着,同一張臉,同一副身體,隻是眼神不同,便能清晰地感受到兩者之間的差異。
同樣的,佟苓也在打量着,穿進侯姿甯身體的路欣文。
那張明豔的臉上,雖然憔悴不堪,可掩蓋不了他眼底流露出的俠義之氣,佟苓從未想過,明豔妩媚的臉竟能和俠義融為一體,半點不違和。
她坐于床尾,擡手把困住路欣文的錦布解開,冰冷着眸将其扶坐起來。
“路欣文,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可要記好了。”
路欣文重重點頭,看她的眼神波光流轉。
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自己的臉,雖然看着有些别扭,但隻是一會兒,他便适應了。
畢竟,在他身子裡住着的,可是他心愛的女子。
佟苓暫且放下個人恩怨,嚴肅道:“路欣文,其實侯姿甯一開始便死了,死在山匪屠城那日。”
路欣文雙眼圓瞪,不可置信道:“什麼意思?那你是誰?你不是侯姿甯?那我殺的人是誰?”
他是怕,他愛着的女子,真的死在了他的劍下,也怕如今住在他原本身體的人,是旁人,是他不認識的人。
佟苓:“我的名字,想必你也聽到過。自侯姿甯死後,我便一直繼承着她的肉-體,而我正是闖入酒樓中的女子,侯姿甯未曾見過面的庶妹,佟苓。”
路欣文一臉震驚,他蒼白的臉上,有驚訝、有無措,可在片刻後,他恢複平靜,似醒悟般開口:“難怪!原是這樣。”
“一切都能說通了,原來是你!改變的人一直是你,我說呢,怎麼侯姿甯會忽然轉變性子,還冠冕堂皇稱她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我說呢,一個人失去了記憶,怎麼會連心性也完全變了?這下終于理清楚了。”
佟苓直勾勾看着他:“所以說,你知道了這一切,還會說出那番話嗎?無論我要你做什麼都可以?我可是搶了侯姿甯,你夫人身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