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便是沖她吼,他也會下意識覺着是自己錯了,是自己不該吼她。
即便如此,可他始終氣不過。
氣不過贅婿這個身份,氣不過妻子從前的乖戾不羁,更氣不過他頭上那頂綠帽。
這是羞-辱,是恥-辱,是他這輩子都抹不去的污點。
“将軍,不好了,山下有一群形色詭異的人帶着兵刃,正往山上趕!”一少年侍衛匆忙從山下跑來報信。
路欣文阖眼片刻,他的理智回籠,右手攥緊劍柄,将一股怒氣全灌向右手。
他高呼一聲,往山下沖去:“翟城,下山殺敵!”
翟城面上駭然,他沒想到竟一語成谶,山匪真殺來了。
路欣文黑瞳黯淡,周身空氣降到冰點,他提着劍迅疾沖在最前邊。
山下的人群與路欣文等人正面撞上。
山匪中為首的人不慌不忙,他叫停身後的腳步,從懷中掏出一幅畫像,朝着不遠處路欣文的臉比對。
“弟兄們,就是他!給我上!”
随着領頭的一聲嘶喊,其餘山匪們得令,大步往前沖殺。
路欣文旋身避開一山匪的刀,而後他将劍抛向空中,那劍經過他的計算,掉落之時,筆直刺-入那山匪的天靈-蓋。
他足下點起,借力踩着山匪跪地的雙膝,伸手拔出劍刃,那山匪的鮮血-橫飛,濺到他的黑瞳中,他并未理會,而是縱身躍到山匪後方,投進衆多的敵群中無情厮殺。
翟城見狀,他緩緩叫停其他侍衛,讓路欣文一人奮戰。
他知曉,這些山匪對将軍來說,算不上什麼,反而是将軍臉上的怒氣,讓他有些發怵。
半刻鐘後,路欣文渾身浸滿血迹,他站在山匪的屍體中央,提着滴-血的劍,腳下無力向翟城走去。
“将軍威武!”
“将軍威武!”
翟城知道路欣文方才是為洩-憤,所以故意帶頭誇耀奉迎。
不料,路欣文走到他的身前,便直直向他身上倒去。
翟城意識到不對,他扶着路欣文,眸光掃視将軍周身,為其檢查傷口。
他晃動路欣文身子,焦急呼喊着:“将軍,将軍?”
路欣文的大-腿處,有一柄匕首刺入其中,匕首的刀身已刺入一半,傷口約有兩寸寬,可見下手之人手段歹毒。
“快,快下山,來個人先去山下找大夫。”翟城臉色發黑,額間滲出細汗,他背上路欣文快速往山下去。
路将軍要是有事,那他全家老小都不夠賠的。
山裡另一側。
“吟心,你可有聽到什麼聲音?”
吟心搖搖頭:“不曾聽到。”
“奇怪!我明明聽到刀劍打鬥聲,怎的突然就沒了?”
“許是夫人累了,不如今日就到這吧!再晚,隻怕回到城中天都黑了。”
佟苓颔首,吟心早早伸手過去,攙扶她從地上起身。
馬車行至剛才打鬥過的地方,車夫拉緊缰繩,立到稍遠處。
“怎麼停了?”佟苓問。
吟心掀開車帷,往外觑了一眼,他見佟苓正欲往外看,趕忙收回手,沖車夫大喊道:“怎麼了?見到蛇便不敢走了?是不是嫌我們夫人給的銀錢不夠?”
車夫聽後,了悟回應:“馬上走馬上走!”
“别往外看,外邊有蛇群。”吟心說。
佟苓點頭,揪心問道:“既是蛇群,那我們怎麼過去?”
“放心,我出府時,在馬車上撒了雄黃,它們方才已經把道讓開了。”吟心哄騙她說道。
佟苓雙眼微颦,看他的瞳中帶着幾分震驚:“你真厲害,這都能想到。”
吟心笑了笑,他想不到這麼周全,全是騙她的,他隻是不想佟苓見到血腥害怕而已。
天邊最後一絲光亮褪去,戌時,他們的馬車才趕到将軍府。
佟苓經過書房時,見裡邊滅了燈,便回房歇下了。
她想,若他想一直躲着她,那聯名狀書,她又如何給他呢?
躊躇半晌,佟苓也困了,她不知不覺間便睡着了。
***
山腳下,客棧内。
“你到底會不會看病啊?不會看就找個會看的來,這是穆州城的車騎将軍,要是醫不好,知道是什麼罪嗎?”翟城指着一白須老者大罵。
老者顫顫巍巍道:“這,這傷口實在太深,這…貴人,草民實在不敢…”
“你你你…你真是氣死我了!什麼叫不敢?你不救他,他就流血而死了,他要是死了,我砍下你全-家人的腦袋。”
翟城一時情急,滿口的唬人之詞。
老者雙腿一軟,從圓凳上滑落跪地,一個勁給翟城磕頭:“恕草民實在不敢給貴人醫治,這傷口不在草民的能力内。”
翟城急得來回踱步,他想起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要是将軍在他手上有閃失,他可不敢賭上全家的性命。
“那你想辦法啊!還有誰能救,快想啊!”
“我來。”一女子嗓音婉轉,她推開客房的門,面上朝氣蓬勃,自信抱着雙臂立在客房中央。
“你是大夫?”
翟城打量她,她一身櫻草色襦裙,相貌稚嫩,梳着百合髻,怎麼看都不像是個醫者。
“你可認識?”翟城扭頭問白須老者。
白須老者搖搖頭。
“切!沒見識!聽好了!我乃是妙醫田雯依,信不信由你,不過床上那人,可等不到你查完我的身份。”她自信坐到梨木桌上,盤起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