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基地位于一座近海上的小島。懸浮車沿着海底隧道跑了很久，才到岸上。

然後再坐上A基地的車。

不比嚴防死守的K基地，A基地的進出管得并不嚴格。

甚至都沒有人來盤問他們送出去外交的人怎麼帶了個眼生的少年回來。使者随意的和其他人交代幾句，有人把阮沅拉過去，遞給他換洗的衣服和沐浴用品。

原來輕便的衣服被拿走了，那些人送來了一團白色的衣物。阮沅把它展開後，才發現這是一件白色的袍子。

裹在身上總感覺像幾個世紀前的打扮。

這件白袍也沒個扣子拉鍊啥的，他摸索了半天，磕磕絆絆的把布的兩個角打上結，出去後A基地的人看到他這麼穿，皺了皺眉。

守在浴室旁的人直接上手，把那個醜醜的結解開了，重新整理了一下少年身上的袍子，讓這身打扮變得好看很多——

嗯，就是露出來大半個胸膛，在這種天氣裡還怪冷的。

他被帶到了A基地中心。

那兒居然是一片水霧缭繞的大型溫泉。周圍是高高的白色石柱，還有好幾個大理石雕塑，放眼望去哪哪兒都是白的。附近一片區域都是這樣的風格。

如果說K基地那邊的建築和居民看着很貼這個世界的背景，是廢土現實風，那麼A基地這裡則像是電影裡會出現的古希臘神明的後花園。

風格過于割裂，讓人難以相信，這兩處地方居然是同一個時空裡的。

負責把新人送過來的人将路帶到就走了。阮沅站在溫泉旁邊——說是溫泉，這個大小，看着跟一片湖差不多大了。

隻是湖水沒有這麼淺。

這裡的水隻到他的腰間。

溫泉上空圍繞着濃密的白霧，将裡面的情景完全遮擋住，隻能聽到不時傳出的調笑聲。似乎隻要進入其中，就步入了另一個領域。

普通的溫泉是不會産生這樣濃的霧的。這上面應該覆蓋了那位外神的神力。

阮沅拿手撥了一下溫泉水。他不太想進去，溫泉裡還不知道有多少個人，感覺跟泡澡堂子似的。

但最終還是下去了。

瞬間蒸騰起的水霧将進入的少年籠罩住。阮沅眯了下眼，因為這些霧，他隻能看清周圍幾米遠的地方。

溫熱的水将袍子沾濕了，墜在身上有些沉重。

他往溫泉中間走了兩步。

前方濃白的霧氣中突然伸出一隻手，一個模樣俏麗的少女嬉笑着把他拉了進去。進到溫泉中間後，這裡的霧氣頓時變得淺淡了許多，隻是和在溫泉外看不見裡面一樣，在這裡同樣也看不見外面了。四周隻能看見濃密的霧，宛如一道屏障，他們就被關在這個白色的罩子裡。

眼前全是各式各樣和他一樣身穿白色長袍的少年少女。女孩子多了塊布裹住胸口，男孩則半敞着青澀的身體。因為溫泉面積大，站得還算分散，不會太擠。

這些人看着……也才十六七歲左右。

也許在末世來臨前，這些少年少女們還是家中的被寵愛的寶貝，可能還在為了學校布置的作業和被發現的早戀感到煩惱，孩子氣的和家人大吵大鬧。

但在這裡，卻成為了供外神取樂的玩物。

就連此刻浮于表面的快樂的笑，有多少是因為找到了可以保住性命的安身之處，又有多少是對那名怪物的恐懼呢？

阮沅莫名覺得不舒服。

“哈哈……嘻嘻……”

“……又有人來了嗎……”

“……那個孩子……”

“把他……送到神身邊去吧……”

有人在他身後輕輕推了一把。水流晃動間帶着點微弱的阻力，阮沅被水帶得有點站不穩，往前踉跄了幾步，穿過一小片水霧，撞到了一個‘人’。

一個下半身是羊蹄的‘人’。

希臘神系中的某個中位神，潘。

潘是十二主神之一赫爾墨斯與一位不知名女神的孩子，祂有着人的頭顱和身軀，羊的角、耳朵和一對蹄子，是傳聞中牧人與獵人的神。

這位神的□□非常強烈，喜好美麗的人類，以及酒後亂性。

但在那些傳說之中，具有牧神之名的潘并不能算作是一位惡神。

這個世界的外神們隻是外表和能力與神話中的神明相似而已，實際上跟那些真正的‘神’根本絲毫不沾邊。硬要說的話，祂們更像是加入了一些黑暗要素而構成的‘仿造品’。

就好比鑽石和玻璃。

原本性情溫和的中式神，模仿着祂們外形的外神則是冷淡漠然的性格。而戲谑糜亂的希臘神，例如眼前的潘神，就變得惡劣許多。至于本就殘暴的西歐神系……可能會更加暴虐嗜殺吧。

半人半羊的怪物抓住了新來的少年的腰。祂個子很高，羊的下半身顯然為祂增高不少，看上去直逼三米了。四肢前胸肌肉發達，看着像某種吓人的怪物。

那張屬于人類的臉上浮現出一點玩味。

祂伸出手，似乎想去摸少年的臉。

阮沅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他衣襟裡突然沖出一團粉色的深海生物，小炮彈似的沖到了潘的臉上！

——

阮沅好像聽到了一道鐘聲。不，那也許不是鐘聲，是某個極度奇詭的存在所發出的，以人類的耳朵根本接收不到的聲音。

但它被人類的靈魂‘聽’到了。難以承受這些信息的靈魂反作用到身體上，被超負荷的大腦處理成沉悶而震撼的鐘聲。

他好像在這道聲音裡……聽出了那個存在的憤怒。

阮沅頭有點暈。他幾乎快站不住了，搖搖晃晃後退幾步。眼前模糊成一大片光暈的視野裡，他好像看見幾根龐大的觸手的影子，在濃白的霧氣中若隐若現。

好像這裡不是深度才到一米的溫泉，而是被海霧圍繞的神秘海面。

那些遮天蔽日的觸手連接着的巨大身軀，就在這片深海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