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從一開始,他誕生的意義也隻是為了陪伴你,不是嗎?”
律怔住了。
他掙脫了姐姐的手,緩慢的搖了搖頭。
原咬牙,“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你應該能想明白,這件事非常重要。”過了會兒,看着似乎執意用沉默對抗這個決定的弟弟,她歎了口氣,态度放緩了,但話中的意思還是沒變。
“在我下一次醒來之前……如果我還能有那種機會……我希望能見到完整的你。我唯一的弟弟。請按我說的那樣做吧。”
她相信律遲早會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
他隻是一時接受不了罷了。
初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神。他和哥哥相比就像一個小容器和一個大容器,就算他最終‘吞掉’了律,能量逆流也必然會有不可避免的大量損耗。
他也許永遠不會明白,哪些行為是錯誤的。出現這樣一位任性妄為的主神,對于大千世界來說會是一場災難。
律會明白的。他一定能做出那個正确的選擇。
原如此堅信着。
——直到她又一次醒來後,事情已經變得不可挽回。
*
律陷入了昏迷。
剛醒來沒多久的原壓抑着情緒,跟着已經長大到完全變了個樣的初到律的房間裡。
昔日惡劣的壞脾氣小孩已經在漫長的歲月裡變成了矮個子的可愛少年,眼睛倒是和小時候一樣,圓溜溜的小貓眼,微微垂下的眼角透出點無辜,還有幾分似乎下一秒就要使壞的狡黠。
他已經長成一個漂亮的大孩子了。
雖然說主神裡也從沒有出過醜的。
少年的心情也很差,焦慮兩個字簡直都寫在了臉上。
他把姐姐帶過去,等對方檢查完了,含了些期待的問:“怎麼樣?”
床上的人仍然是原上一次看到他的十七歲左右的樣子。可分明是弟弟的初已經快要長到他這個年齡了。再這樣下去,也許不會太久,他們身體上的年齡就将完全颠倒過來。
初等了又等,姐姐終于說出了蘇醒以後的第一句話,卻不是在宣布檢查結果,而是對他說:“我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少年露出茫然的表情。
原閉了閉眼。
事情已經變成了這樣,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孩子還能活着。
律的昏迷隻是因為力量透支,雖然說已經透支到了比較危險的地步,但并不難救。
本源位于神殿中央,一個圓形的被其他區域呈環狀包圍起來的房間。進入其中,可怖的高濃度能量達到了可視化的地步,在這片望不到邊界的特殊空間裡凝結成白霧一樣的存在。
就算是主神,也不能長時間的呆在這裡,除了來這裡睡覺等死的先代神們。
以及眼下虛到一定程度,急需補充能量的某個不聽話的家夥。
本源雖然也在這裡,但通常情況下不會主動現身。原把律抱到這兒,濃稠的霧緩緩飄過來,圍繞在男生周圍,不多時便像築巢一般形成一個白色的繭。
“他怎麼樣了?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初跟在後面,可能是因為慌張和焦慮,叽叽喳喳的,像個家被淹了的小動物。
哥哥是不久之前突然一睡不醒的,在此之前,他也對哥哥不正常的生長速度提出過疑問,但都被律搪塞過去了。他直覺那可能跟眼下的意外有關。
圖書館在很久之前就拒絕了他的進入。初不是多好學的性子,他以前覺得無所謂,最多隻是疑惑之前進出都無礙的圖書館怎麼突然搞上區别對待了,但哥哥說沒事,他也就沒有追問。
沒想到,等律昏迷後,現在的他連去圖書館尋找解決辦法的能力都沒有。
要不是姐姐關鍵時刻醒來救場,就憑他自己,也許隻能無能為力的看着哥哥陷入危險了。
少年垂頭喪氣的低下腦袋,連一頭蓬松飄輕的卷毛兒都顯得無精打采起來。
他之前的性格似乎不是這樣。
原輕吸一口氣,轉過頭盯着少年盯了好一會兒。
奇怪的神情終于引起了少年的注意,後者茫然的眨了下眼,小聲猶疑:“……姐姐?”
他變了。這個在她和律進行過談話後、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可憐的小碎片。
原還記得這小孩叛逆到讓人氣的火冒三丈的樣子。還很喜歡和哥哥作對,就像一個四處噴火的小霸王龍。他和律的關系一度僵硬到連她這個姐姐都看不過去,經常要逮住初好好訓一訓的地步。
直到後來她在圖書館中找到答案。他讨厭律其實是必然的。
但是這小孩也不是沒有這樣柔軟的時候——在剛剛誕生的那段時間裡,還會追在律屁股後面喊哥哥的幼崽時期,就跟現在的性格很像。
那個時候還能用年紀尚小,還沒來得及受到天性影響的理由說過去。
可現在呢。
她的上一次沉睡實在是太過漫長,其實原甚至都以為自己不會再醒過來了。
這樣漫長的時間裡,也許發生過很多,才會讓這個本能求生的小碎片喜歡上另一個應該仇恨厭惡的存在?
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
還是說,長時間的陪伴,包容與愛真的可能讓人改變嗎?哪怕是植于靈魂深處的本能?
這種審視的目光盯得初縮了下脖子,看了看被白繭包住的哥哥,還是期期艾艾道:“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