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那個老大吩咐了什麼，小混混随手把手機往兜裡一揣，本來打算去倉庫外面透透氣的，就着倉庫内昏暗的光線上下瞅了兩眼眼前的人質，看着看着啧啧了兩聲。

“喲，長得還挺……”

他朝阮沅臉上噴了個煙圈，本來想看到這個模樣可愛的看着就像那種乖乖仔的小男生被嗆得咳嗽的樣子，結果阮沅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就隻是冷冷的盯着他看。

小混混頓感被駁了面子，惱羞成怒道：“嘿你這臭小鬼……”

他又靠近了一些，估計想給這個看不清形勢的愚蠢的家夥一點顔色看看，沒想到那小孩突然把椅子踢飛了，小混混隻感覺腹部突然一陣劇痛，眼前也跟着一花——

阮沅沒再看那個被他踢飛了出去的人，低頭盯了兩眼手腕上結實的綁繩。

也許是這些人覺得區區一個小男生，長得一副雞都沒殺過的瘦弱樣子，把手捆住就差不多失去行動能力了，居然沒怎麼控制住他。

把他和椅子捆到一起的那截繩子捆得實在是不走心，阮沅稍微動一動，一個起身就松脫了。

手上這個……倒确實綁的挺緊的。

阮沅看了看四周，晃晃悠悠走到已經暈過去的小喽啰面前——這個家夥被他一jio踹飛的時候後腦勺撞到旁邊廢棄的木箱子了，眼下已經暈了過去。

沒看到血迹，應該隻是起了個大包的程度。

阮沅松了口氣，他想去這人身上摸點有用的工具，最好是小刀或者打火機之類的。

可是手是綁在身後的，真要去翻小混混身上的口袋，肯定得坐到後者身上摸索。

阮沅就不太樂意了。

不過，還沒等他開始翻，倉庫的門突然又被人打開。

門外十幾個人看了看已經能自己站起來的人質，以及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弟兄。

場面陷入了一陣安靜：……

……短暫的自由過後，阮沅又被綁了回去，這回綁得更緊了。

他終于見到了那個所謂的老大，被其他人稱呼為劉哥的男人。

劉哥光看面相特别普通，扔人堆裡都找不出來那種。甚至看着還有種中老年男性那種退休職工的慈祥感。

隻是這人一開口，那種感覺就沒了：“就是他？”

劉哥掃了被五花大綁的少年，呸的一聲，把抽剩的煙蒂吐到地上：“看着也沒什麼特别的。不就是普普通通一個學生？”

他低罵一句，“艹，被踏馬耍了？”

劉哥揮揮手，讓手下把電腦搬來。

阮沅看着他們鼓搗了一陣。劉哥作為指揮小弟幹活的人，可能現在沒事幹，岔着腿大喇喇坐在小弟們搬來的椅子上跟他聊天。

簡而言之就是告訴少年，他到底為什麼會被弄到這個鬼地方來。

說這都是因為他認識的那個宋警官，他都是因為後者才倒黴被抓。

挑撥離間的含義太明顯，阮沅并不想聽。

看出來他的态度，劉哥嘿了一聲，“你也是個幻想種吧？”

即便少年根本沒接話，他還是自顧自的說：“我就煩你們這些幻想種，一個個的自命不凡，實際上都跟踏馬惡心的蟲子一樣，幻想種都該死……”

劉哥好像觸發了什麼反派必備的話多環節，義憤填膺的交代起了他的背景。

阮沅着實不想聽，但這兒也沒人能幫他堵住耳朵，也隻好木着一張臉被迫旁聽劉哥洋洋灑灑的人生曆程。

原來劉哥在幹這一行之前，也隻是個普普通通、愛崗敬業遵紀守法的小職員。

他曾經有一份薪水待遇都不錯的好工作，甚至還有一個雖然稱不上多幸福，但也還算美滿的家庭。老婆漂亮，兒子也聽話。雖然偶爾有點小矛盾，但也跟世界上大部分普通的家庭一樣，勉勉強強也能過下去。

直到有一天——

劉哥的職位被某個公司新招進來的幻想種給取代了。

在他上一份工作相關的領域裡，對方比他厲害的多，因為有着特别的能力，做事總是又快又好，對比之下劉哥的地位就變得很尴尬——同樣的工資，同樣的工時，他隻能做到新員工的一半。

人事部主管很快就起了将劉哥辭退的念頭，哪怕後者苦苦哀求，就算作為老員工為公司工作了那麼久，也絲毫不顧及手下職員離職後的處境。

這本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兒。

資本嘛，不管什麼都優先向錢靠齊。這家公司隻是表現得更加冷血了一點，完全不在乎情懷之類，甚至把劉哥辭退後該給的賠償金也賴着沒給他。

之後沒過多久，劉哥的漂亮老婆帶着孩子跟他離婚了。

然後因緣巧合之下，他拿到了那個奇迹般的藥方，走上了違法售賣危險藥物的路子。

包括這個組織裡的其他普通人，也都和他有着類似的經曆。

劉哥說到這裡，臉上的肌肉都抽動了一下：“所以你知道了吧，像你們這樣的異類，放以前都是要被火燒死的，現在居然還敢搶走我們這些努力工作的人的希望，幻想種都應該去死……”

阮沅不懂，他問道：“你為什麼不能換個工作？”

“什麼？”

中年人一愣。

“為什麼不在辭職後換一份工作？”阮沅不理解，真心發問：“難道沒有其他可以養家糊口的工作了嗎？為什麼一定要原來那個呢？”

“……”

劉哥咬牙道，“那原本就是我的位置！憑什麼要讓給别人？！”

“可是，”阮沅貼心的戳破了劉哥刻意忽略的某個事實。

“沒有哪個職位一定是某個人的，就算不是那個幻想種，也可能會有其他能力比你強的人，一樣會取代你的位置。”

是他自己差勁，才會被公司淘汰的，不是嗎？

想了想，少年補充道：“除非是你自己開的公司。那就不會了。”

他不懂。

好像很久之前，也有人問過他類似的問題。可是他錯在哪兒？

世界生來不公。

他隻是将這種不公……

稍稍放大了一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