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洛明軒此人堪稱宗門的定海神針,那麼路招搖,便是穩穩壓在他們頭頂的一座大山。
無論何時何地,隻要這個女人一出現,就注定會成為全場的焦點。
眼下,不正是如此。
那些沒骨氣的宗門人,在見到路招搖的第一眼,居然不是趕緊提起武器來對她喊打喊殺,而是傻傻地愣在了原地。
有那更慫一些的,在接觸到她随意掃過去的目光時,竟還沒出息地後退幾步,一副生怕她這個女魔頭馬上便要将他們剝皮拆骨的窩囊樣子。
哼,一群軟腳蝦,真是讓人連看一眼都欠奉。
路招搖嗤笑着往前走了兩步,無視了這些或戒備或懼怕或厭惡的目光,徑自在一個人面前停下。
自她出現之時,那人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如今等自己走到她跟前,那女子更是癡癡地看着她,并無意識地喚了她一聲:“女魔頭……”
聽着這個并不全然屬于自己的稱呼,路招搖心裡屬實不怎麼好受。随後再看着那藍衣姑娘在望着她這身紅黑相間的門主裝扮時露出的懷念眼神,這個醋意漫天飛的女魔頭,終于在此刻體會到了心尖被人狠狠戳了一刀的滋味。
她壓下心頭一擁而上的苦澀,擡手輕撫面前人的臉龐,輕聲問她:“怎麼不喊我的名字了?”
自從得知琴芷嫣前世便是時常用這樣眷戀的口吻,去喚那個人的時候,她便再也不能接受這個原本被自己定義為“愛稱”的稱呼了。
這會更讓她覺得,琴芷嫣所惦念的,并不是自己。
可琴芷嫣沉浸在她此時的柔情裡,并沒有立刻察覺到她語氣中的酸澀。她隻是下意識将自己的手覆在路招搖手上,不讓它輕易離開自己,而後才微微搖了搖頭,答道:“沒什麼……隻是覺得,你現在這副模樣,真的很好看,比我想象中還要威風八面,就忍不住想用這個稱呼再叫叫你……”
又在哄騙她。
路招搖心中一痛,卻仍是笑問道:“是嗎?”
明知眼前人隻是觸景生情,透過自己這身熟悉的門主袍服,遙遙思念着前世與她有過諸般交集的那個路招搖。
可路招搖卻依然無法在這樣溫情的一刻拆穿她的謊言。
事已至此,她終于不得不承認,自己與琴芷嫣之間,并不是琴芷嫣離不開她,而是她自己,根本離不開琴芷嫣。
在淨池洗髓的那幾天,是她人生中最痛苦的時刻。密密麻麻的幾乎要将全身皮肉灼穿的痛楚,如附骨之疽般死死纏繞着她,緻使她待在池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樣地難熬。
若非心中一直惦念着眼前的這個女子,惦記着一定要全須全尾地出來找她,跟她在一起。
路招搖想,她有可能根本熬不過去。
如此看來,琴芷嫣可真是她的冤家。
不過,這世上有句話說得不錯。
情關難過。
誰叫自己,就是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呢。
懷着這樣近乎自傷的念頭,她好不容易才通過了淨池的考驗。
在踏出栖止地的那一刻,看着自己重新恢複力量的雙手,路招搖終于有些釋然了。
罷了,替身便替身吧。
相比起來,前世的那個路招搖恐怕還不如自己幸運呢。
雖然自己也許得不到芷嫣最純粹的愛意,但至少,她可以永遠陪在芷嫣的身邊,慢慢與她增添不少同自己相關的記憶。直至有朝一日,芷嫣心裡的那個前世路招搖的影子,徹底被現在的自己取代。
總之,無論如何,琴芷嫣這個人,她是不會放手的。
既然老天選擇把她送來自己身邊,那便證明芷嫣與前世的那個她實屬有緣無分。
她注定,是獨屬于自己的。
這樣想着,路招搖不顧四周乍起的驚呼聲,突然張開懷抱,将琴芷嫣緊緊擁進了懷裡。門主服那對寬大的袖擺,幾乎将琴芷嫣纖瘦的身形淹沒,從背後看過去,就如同二人已經融為一體了那般。
如果真能這樣就好了。
那樣,她就不必擔心,琴芷嫣哪天會為了另一個人,随時離自己而去了。
路招搖在心裡默默一歎,面上卻是神色如常。她将下巴抵在琴芷嫣的頸窩,悶悶道:“分開的這幾天,有沒有想我?”
感受到愛人語氣裡的濃濃思念,琴芷嫣總覺得她似乎有哪裡變了,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到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習慣使然,她選擇先回應路招搖的問題,下意識将雙手環到對方腰間,用二者之間最為親密的動作來回答她。
她将自己與路招搖貼得更近了些,在對方耳邊輕聲道:“想的。”
“有多想?”路招搖不滿她回答得如此言簡意赅,追問道。
“很想很想,想到恨不得重回那裡去找你。”
可惜,你不讓。
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暖心回答,路招搖這才滿意地笑了笑,不過卻仍然沒有松開這個來之不易的懷抱,而是繼續問道:“那在你心裡,我究竟是女魔頭,還是路招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