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着他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她無意與他多說,隻扭過頭去,淡淡道:“你無需多言,萬路門是什麼地方,我心中有數。在父仇未報之前,我是不會離開這裡的。”
見柳滄嶺情緒激動,她也隻作不知,接着說道:“你先在此調養,調養好了,便自行離開吧。改日我會再給你帶些丹藥來。”
将懷中的靈丹放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琴芷嫣起身,便欲離去。身後柳滄嶺的一聲聲充滿急切的呼喚,她都聽在耳裡,卻并不如何動容。
隻是他現今對自己的情意仍有些棘手,她不欲放軟心腸與他繼續糾纏下去,更不願讓女魔頭誤會他們之間的關系,于是走到門口時,還是如他所願頓住了腳步,卻并不轉身,隻是漠然道:
“滄嶺哥哥,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自從你爹失手殺了我爹後,曾經那個與你心心相印的琴芷嫣就已經死了。
殺父之仇焉能不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助你逃出去。往後再見面時,便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但願,你能看清。”
說罷,也不管身後的柳滄嶺是如何急着要與她解釋了,直接疾步離去。
如此折騰一番,出去時已近日暮。琴芷嫣擡眼望望天色,隻覺殘陽如血,暮色暗淡,仿佛一片赤霞色的陰影當頭籠罩下來,隻瞧一眼便教人窒息不已。
以往她就不甚喜歡這般暗沉的天色,如今心頭壓着事,更是覺得自己的心情也如這天色般沉悶不堪,陰翳非常。
身後那兩個守衛見她呆愣原地,不由聚在一處竊竊私語。琴芷嫣不欲引人懷疑,加之又想起了今日出門所為何事,想了想,終究是不願令這一日白白荒廢,平白惹路招搖不快。于是便趁着天還沒黑,掐了個訣,施着瞬行術去了江州城。
一直走到江州城中的繁華地帶,琴芷嫣才堪堪停下來。尋了處勉強還算幹淨的地方,她頓了頓,自乾坤袋裡取出方才來時買的攤位支架,又在架子兩邊各自支了道卦幡,左邊上書“算命”“占蔔”“趨吉避兇”幾字,右邊則寫着“行善積德可抵卦錢”,完了尚覺不夠,又在攤位前挂了個“路招搖座下護法”的牌子。而後,确定什麼都不缺了,才坐在攤位後,有些難為情地開始吆喝起來。
“萬水千山總是情,做點好事行不行?”
“日行一善,消災免難。”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不論這一世所遇之事與記憶中有何偏差,這江州城卻仍如前世的江城那般,行人如織,人聲鼎沸。聽見她吆喝的内容,不少行人都起了心思,紛紛過來問詢。
為了更有說服力些,也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琴芷嫣特意換了身行頭,令人一看便覺得仙風道骨,頗為可靠。眼見這麼多人聽了她的話後湊上前來,她心中不自在的同時,也是有些欣喜的成分的。雖然仍有些适應不來被這麼多人圍着,但為了路招搖,豁出去了。
一開始對答時她還有些羞澀,後來硬着頭皮将那些人當做空氣,倒也漸漸适應了不少,應對起來也越來越從容。很快,便為幾個湊熱鬧的人算了一卦。
有着前世的基礎,琴芷嫣說起這些八卦論斷來可謂頭頭是道,若說一開始說旁人還不大信,在見到重返回來報喜之人的反饋時,心底的疑窦也徹底轉換成了排不上隊的焦灼。
“道長,給我算一卦啊道長!”
“诶诶诶,别擠啊……”
“哎,前邊那個,插什麼隊啊,沒看見大家都在排隊嗎!”
這一趟下來,可謂收獲頗豐。琴芷嫣瞥了眼身旁高高壘起的衣服堆,心頭終于覺得滿意。那是一些圖方便的人為貧苦之人捐贈的衣服,隻待今日之事一了,便會有專門的人過來将之取走,送給有需要的人。
想着今天做好事的數量應該達到路招搖的要求了,她輕輕捶了捶有些勞累的四肢,編了個理由将人群驅散,又說明接下來一段時間都會過來,這才令那幾個沒排上隊的人滿意離開。
見天色已晚,為免路招搖等太久會着急,琴芷嫣甚至都沒怎麼歇息,便又掐了訣,快速趕回戲月峰。
回去的時候,正巧看見路招搖站在外頭焦急等着她,甫一見着她的身影,便喜道:“你終于回來了。”
“可是出了什麼事?”
琴芷嫣不由覺得奇怪。女魔頭向來嚣張自信,平日裡很少在自己面前露出這等焦急模樣,究竟是遇見了什麼棘手的人或事才會讓她焦躁成這樣?
她又仔細看了看,發現這慌亂倒并不像是害怕,更有些像是在頭疼什麼事情。印象裡,能讓女魔頭頭疼的事,恐怕隻有自家那位修了菩薩道的大伯父琴千弦了,莫非……
果然,路招搖張口便道:“先不說那麼多,琴千弦來了!不管用什麼理由,你得趕緊先把他糊弄走,剛剛我跟他坐一塊的時候,總感覺他那雙眼睛似乎能洞察我内心所有的小九九,我看着就心慌!”
大伯父居然真的來了?
看來人果然經不起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