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男人表情平淡，從沒皺過眉毛，喊過一次痛，要不是看到他的聲帶沒有問題，克拉克都幾乎以為他是個啞巴。

克拉克想到了折耳貓，他從某個采訪對象那了解到的品種貓，先天帶有軟骨遺傳病，一旦發病了全身關節腫脹、肌肉發展不良，那位女士指着的漂亮貓咪優雅端坐在主人身邊，隻偶爾舔一下自己的爪子，完全看不出它在忍受着渾身上下的疼痛感。

【……是的，它其實很難受，肯特記者，你看多麗的胡子，它們向下垂着的，隻有貓很難受的時候，胡子才會這樣下垂。】

那位優雅的女士憐愛地摸着貓咪的腦袋，而貓仰頭呼噜噜地蹭着主人的手，那下垂的胡須，因為主人的摸摸，稍稍上揚了些許。

克拉克觀察男人的表情，終于用超級視力捕捉到了端倪。

得看他的唇角弧度，不舒服的時候下撇的弧度比較明顯，吃甜品的時候就會矜持地上揚；然後看眉眼，眉毛上揚和瞳孔的變化昭示主人的心情。

克拉克相信男人在他的幫助下已經逐漸走出陰影，他不會說他發現男人看到他時唇角上揚多少個像素點，但可以肯定的是，男人終于開口，告訴了克拉克他的名字。

“……B、布魯、西、維……布魯…斯韋恩。”黑發藍眸俊美的男人正好結束了又一次的儀器刺激治療，操縱着臨時配置給他控制的機器外殼進行轉移，汗濕的額發沾在一起，但不見狼狽，反而多了不羁的性感。

“我，名字。”

他的聲音粗粝沙啞，說起話來緩慢而艱澀，音調怪異得像是第一次使用這門語言的初學者。

長期沒有說話的人，重新開口是會出現語言障礙。

幻視撿回來的不親人貓咪終于願意靠近自己一些，克拉克油然而生一股欣慰和感動，他清楚這代表着布魯斯精神狀态的進一步好轉，以及對他的認可和接納。

“布魯斯，對嗎？”

紅披風的太陽之子露出耀眼的笑容，燦爛而溫暖，“我是卡爾，卡爾艾爾。”

克拉克願意相信布魯斯不是壞人，不吝啬為他提供幫助。他一直是這樣的性格，盡管也遇到過不美好的事情和人，但也收獲了很多珍貴的情誼。

和布魯斯的相遇之初，克拉克隻是單純覺得他得幫對方一把，并沒想到，這個來自異世的男人會成為他最為信賴和喜愛的朋友。

因為暫時無法回歸屬于自己的宇宙，布魯斯暫時在他的世界生活下來，克拉克眼睜睜看着對方短時間内就白手起家，如魚得水地晉升上流社會，成為炙手可熱的新貴。不僅如此，布魯斯還每夜都化身蝙蝠俠，打擊惡性事件，保護市民，兢兢業業地維持城市夜晚的治安和平。

克拉克從一開始就驚歎于布魯斯驚人而強大的意志力，盡管他已經擁有複數值得尊敬的超英同伴，但他們是半神、外星人、亞特蘭蒂斯人或者具備特殊能力，而像布魯斯這樣，純粹的凡人，沒有任何超能力，一無所有，以殘疾的血肉之軀，踐行自身道義的普通人類，卻無法不令黃太陽之下幾乎無所不能的氪星人動容。

更讓克拉克敬畏的是，當又一次大事件，正聯全體人員栽進敵人陷阱，所有人都計無可施的時候，布魯斯、蝙蝠俠就那樣從天而降，出現在他們面前，力挽狂瀾，用凡人頂尖的智慧和謀略，解決了敵人。

他讓克拉克，讓超人認識到人類對黑暗、對命運的反叛，認識到人類的智慧和力量可以戰勝神魔，見識到人類可以擁有怎樣不屈的意志力和出色的策略。

克拉克喜愛這個聰明、可靠、可敬又可愛的朋友。

他會為夜巡後獨自舔舐傷口的蝙蝠俠提供幫助，比如包紮、藥物或者熱騰騰的食物；督促這個犟脾氣、仗着四肢是機器可更換就不愛護身體的朋友多多修養；擔心他孤獨寂寞，心理狀态不好，所以帶他一起回老家過聖誕節。他們聊天，聊彼此的童年，講孤獨而迷惘的青年時期，談論失去親人時内心的悲痛、憤怒，交流人生的理想、目标和期望中的未來。

但他很難對露易絲解釋清楚，布魯斯為什麼會裸身睡在他的公寓，身上還滿是暧昧的青紫淤痕。

那是他的好朋友，真的隻是朋友啊？！

“原來這就是你冷落我的原因。”露易絲怒氣沖沖地扇了他一巴掌，轉身就走。

不是，不是啊，冷落是因為前陣子去宇宙做任務了！

“等、等等，露，不是你想的那樣！”

克拉克着急忙慌追着，試圖解釋，卻又發現沒有辦法在隐瞞秘密身份的同時給女友解釋清楚。

最後頂着兩邊對稱的巴掌垂頭喪氣回來了。

“克拉克？”

克拉克迎上布魯斯關切的眼神，有些勉強地露出個笑容，“……沒事的，布魯斯。”

克拉克很難受，他真的很愛露易絲，他原本打算今年年底邀請露易絲一起回老家的，如果順利，就坦白關于超人的一切，第二年求婚，隔年要小孩，孩子如果是男孩就叫喬納森，如果是女孩就叫瑪莎……

“萊恩小姐看起來很生氣，克拉克，”布魯斯安慰性地按了按他的肩膀，頓了一下開口，“我想你應該告訴她一切，關于你的秘密身份……還有我的。”

“……抱歉……我讓她誤會了……”布魯斯聲音低落，垂下頭，歉疚地說，“是我的錯”

黑發俊美的男人低頭，後背跟人搏鬥時留下的痕迹更加明顯，青紫印痕下，覆蓋着大片的傷疤、彈痕、灼傷。

假若露易絲看到的是背面可能就不會朝那個角度猜想了。

“跟你沒有關系。”克拉克堅定地告訴他。“是我的問題，沒有對她坦誠才導緻這樣的誤會。”

“你沒有錯，布魯斯。”

貓不喜歡和人對視。

布魯斯也是。

明明在媒體公衆眼前、在聚光燈下優雅貴氣像是國王一般的男人，此刻卻無端顯得局促，那雙钴藍色眼眸有着濃郁的色彩飽和度，比宇宙中的繁星更璀璨，閃爍着神秘惑人的光芒。

此刻，那雙美麗的藍眸憂郁地看了他一眼，飛快地垂下了，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眸，不安地顫抖，眼眸的主人苦笑。

“如果我沒有過來……她也不至于誤會了。”

克拉克有些心疼，他知道布魯斯有多麼溫柔、多麼容易自責，總是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獨自背負一切。

克拉克握住布魯斯的手，寬慰他，“不要緊，我知道露的性格，隻要我跟她好好說，她不會誤會的，沒事的。”

“……是嗎？”布魯斯似乎接受了他的開解，舒一口氣，好似輕松下來，對他露出一個真誠的溫柔笑臉，“那我就放心了——”

“——你這個笨蛋童子軍，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布魯斯瞬間變臉，恨鐵不成鋼地指點他，“你既然對萊恩小姐是認真的，那這個誤會就不是小事，這樣吧，我跟你兩個人一起去找她，幫你澄清。”

克拉克狗狗眼感動，“布魯斯~”

克拉克覺得布魯斯真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了！

但他不明白為什麼明明和布魯斯一起去跟露易絲當面解釋了，卻被女記者潑了一頭咖啡，下了分手通知。

克拉克一頭霧水咖啡，滿心的迷惘和分手傷痛，幸好布魯斯在他身邊，安慰他，陪伴他，給他講自己曾經相愛卻反目成仇的戀人，他們彼此舔舐傷口。

他們無話不談，這晚布魯斯終于告訴克拉克他遭遇了什麼。

無非是看錯人遭受了背叛，但當他被囚禁起來，被繼任者奪走的城市卻在失去他後，在繼任者的強權統治下，日複一日的和平安穩。布魯斯在漫長的時間裡陷入了迷茫和自我懷疑，動搖了自身的信念，甚至開始恐懼，恐懼他曾經的做法是否真的是錯誤的。

布魯斯平靜地講述，但話語裡帶着顫音。

克拉克第一次見到這麼脆弱的布魯斯，钴藍色眼眸裡破碎的微光讓克拉克心痛，他情不自禁地抱住布魯斯，緊緊地抱着倔強要強的摯友，想用這種方式給予對方力量。

克拉克隻是想抱一抱他的朋友罷了，但是布魯斯又看着他落淚，用那雙濕漉漉的藍眼睛看着他，對他告白，第一次那麼坦誠地講他有多麼感激命運能夠與他相遇，那麼直白地說他有多麼喜愛他，還用完全不符合他平日性格的肉麻話贊美他是“太陽”是“神話的起源”……

于是克拉克從摟抱到親額頭，吻又落到那雙流淚的藍眼睛上，最後吻住對方豔紅的柔軟雙唇。

這是荒唐的一夜。

克拉克從沒想過，隻是被人叫喊着名字也能讓他面紅耳赤心跳加速，他抱着布魯斯在這個窄小的公寓的每一處輾轉留下痕迹，他的布魯斯像貓一樣黏在他身上不停索取，瘋狂得如同即将世界末日。

“克拉克，克拉克。”

“克拉克。”

克拉克不得不堵住那張惱人的嘴巴，開始又一輪的征伐。

終了，相擁而眠，克拉克迷迷糊糊中好似聽到布魯斯說了什麼。

“我的。”

他懷裡的布魯斯滿足地親親他鐘情的太陽神子，眼神裡是晦澀深沉的占有欲。

*

寫個陰暗男鬼蝙，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