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凝知道自己在做夢,她心中很不甘,邊後退邊質問:“為什麼?”
女人站起身,藏在女人身後的男人随之出現,眼神始終落在女人身上。同樣地,商凝也看不清男人。
四下天光大亮,隻剩三人。商凝向後退了幾步停下,心頭酸溜溜。
為什麼,我活了這麼多年從未夢到你?
為什麼我已經看過你的照片,還是想不起來你長什麼樣子?
女人向商凝走來,蹲下身牽住商凝的手。即使靠得這麼近,商凝還是看不清她。女人似乎無奈又欣慰,好像在說:“怎麼這麼聰明,這可怎麼辦。”
商凝甩開女人的手,女人又慢吞吞牽上。商凝抿着雙唇,“你為什麼要生下我?”
甯凝搖着頭,雙臂抱着商凝輕晃,似乎很無奈,“不後悔。”
甯凝停留片刻,起身朝商鈞的方向走去,商鈞自始至終都看着甯凝。甯凝沖商凝揮手,“回去吧,愛你的人還在等你。”
二人逐漸遠去,商凝後知後覺,朝二人追去:“等等!”
我還沒記住你的臉......
我還沒聽清你的聲音......
就算在夢裡,有些遺憾也無法彌補。商凝沒有追上。
甯靜的病房内儀器正常運作,冰冷的滴答聲無時無刻不讓人緊張,仿佛在提醒生命的流逝。手指也跟着聲音的頻率,似有似無般顫抖。弦月高挂,許是月光刺眼,商凝的睫毛承千斤重量。心律突然加快,心電圖陡然波折,商凝呼吸急促,胸腔起伏,喉嚨發出長睡後初次的笨拙而含糊的聲音。
商凝緩緩睜開眼,手指試探性地碰着被褥,迷茫和困惑逐漸被理智推開。商凝意識開始清晰,轉動頭部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月光澄澈明亮,秦舒趴在病床邊,枕着胳膊抓商凝的手。商凝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她隻看到秦舒的頭發長了。
她嘗試坐起身,感受身邊人手掌傳來的溫熱。
商凝這才發現另一隻手被秦舒牢牢攥着,她嘗試着抽出手。不料,秦舒似受到驚吓一般,面露難色,身子微微一顫,手上力氣也用了幾分。
商凝停止動作,伸出另一隻手想觸碰秦舒卻停在半空。半響,商凝挑起秦舒一抹發絲,在指尖輕揉。
月光靜谧籠罩,在秦舒身上投下一片陰影。發絲在月光下反光,這是生出白發了麼?商凝心想。
商凝還是太虛弱,手擡了一會就覺得累。發絲從指尖滑落,她見秦舒眉頭微蹙,伸手撫平,未見成效。
秦舒似乎清瘦了許多,生春的眉眼裡更多的是不安。
你睡覺也這樣不踏實嗎。商凝平和地盯着心上人睡顔。
直至晨曦那束光照在二人身上,商凝被秦舒攥住的那隻手才恢複力氣,反過來與秦舒十指相扣。
天愈明,商凝扛不住困意,再次阖眼。
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荊南的雪依舊下個不停。秦舒一早去商凝家打掃,說是打掃,但商凝的房子快一年沒人住了。秦舒每次去就是撣撣灰,曬曬衣服被褥,其實也沒什麼可打掃的。
金桂被秦舒養得很好,也樂意和她親近。每次回到商凝的房子裡,金桂就躺在當初商凝給買的窩裡睡覺。
深冬的虎頭茉莉難買難養,秦舒扔了瓶内腐敗的花,花瓶換了水,她将随手折下的紅梅放進去。
房間是冷色調布置,這樣豔的花似乎不合适。秦舒猶豫再三,最後妥協。
留着吧。
秦舒隻是回來看幾眼,她摸着金桂的狗頭,“金桂,我們回去了。”
金桂舔了舔舌頭後站起來,秦舒看着狗窩,心想:“是不是有點小了?”
“給你換個新的?”秦舒說,“換個大點的?”
等她反應過來自嘲地笑了。
真是太久沒人和她說話了。
秦舒的日子兩點一線,從商凝房間出來後她又回了醫院。
金桂被摸了一路,到了五樓也不能幸免。秦舒走到515病房前,護士從裡面出來想說什麼,被一旁的同事制止。
病房的門開着,陽光打在商凝蒼白無力地皮膚上。商凝虛弱地坐在病床上,左手打着點滴,應付着醫生的詢問。
醫生道:“行了,醒了應該就沒什麼事了。再住院觀察幾天。”
岑莜:“謝謝醫生。”
醫生出門時,金桂從一旁擦肩而過,醫生小聲說:“好大一隻狗。”
岑莜眼疾手快攔下金桂,一巴掌拍在狗頭上:“别撲!”
商凝招招手,金桂乖巧地趴在床邊,商凝摸了幾下,問:“長這麼大了。”
岑莜:“你也不看看你躺了多久。”
商凝輕歎一聲,眼神柔和,等的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
商凝:“秦舒呢?”
岑莜突然想起來:“對哦,金桂都來了,她人呢?”
岑莜安慰商凝,“沒事,我去問問。”
商凝:“嗯。”
金桂在病房裡蹦蹦跳跳,兩隻耳朵像蒲扇一樣抖動。商凝有氣無力靠在床頭,岑莜從外面回來,站在門框邊欲言又止。
商凝:“怎麼了?”
岑莜走進來,摸着金桂讓它安靜,道:“她走了,就在剛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