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祈蓁看向窗外的天,表情憂郁了起來,“橫渠先生有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事開太平。這些話太假大空了,我即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也沒有那麼大的志向,但我也不是那麼沒用。”
“我就是不想讓那種情況漸漸被視作理所當然,我也不想被麻痹。我确實是刺頭,我不希望下一個受害者是我。”
“我有這個病,一輩子那麼短,我可不想在死之前白受委屈。”付祈蓁說着說着就笑了,笑得很燦爛。
付祈蓁小時候的夢想是當一個劫富濟貧的女殺手,上了初中,她的夢想變成了當一名戰地女記者。
可夢想啊,隻是夢想。
對付祈蓁而言,夢想——隻能夢,隻能想。
付祈蓁媽媽再國企上班,爸爸也在體制内工作,她又是獨生女,可以說比同齡的孩子幸福很多。誰也沒料到,她患有先天性心髒病。
付祈蓁九歲那年,差點沒搶救過來。付祈蓁的父母在她昏迷期間,燒香拜佛走訪寺廟,專門給女兒改了名字。
祈,由“斤”、“示”組合而成,二字組合有突破黑暗之意;蓁,取自《桃夭》,有生機繁榮、順利之意。取名祈蓁,是祈求;是祝福;也是希望。
付祈蓁常常覺得自己對不起這個名字。
“胡說什麼呢!”付母責怪道,眼裡含着淚光。
邱鴻儒起身,寬慰道:“好好養着,班裡的同學都在等你。”
邱鴻儒出了醫院直接回學校,他上了四樓發現狼王和吳主任都趴在欄杆上。
“省得找你們了。”邱鴻儒向二人遞煙,二人接過。
三個男人趴在欄杆上抽起煙來。
“付祈蓁帶頭,任意号召全校。”狼王抽了口煙,“邱主任,你們班小丫頭,真能折騰。”
邱鴻儒低笑,“人不輕狂枉少年。”又轉頭對吳主任說:“你還記不記得咱們那屆,午休的時候砸食堂?”
白色的煙霧從吳主任口中緩緩升起,吳主任望着對面空無一人的高一教學樓,思緒被拉回了幾十年前,“記得,咱那個女班長啊。”
狼王開玩笑說:“原來是師承一脈。”
“十六七歲的年紀,誰不心高氣傲、嫉惡如仇?”吳主任像是被什麼東西勾住了一樣,忍不住地窺探從前的記憶。
“莽撞又真摯。”邱鴻儒說着接過狼王遞來的聯名書,“這是什麼?”
“平時寫一篇八百字的作文都能要了他們的命,八千多字的聯名書說寫就寫——還是議論文。”狼王說。
“論校風建設的重要性。”邱鴻儒讀着标題,打趣道:“看來我的學生将來适合向上管理。”
吳主任湊過頭,說:“你别說,寫得真不錯。”
“誰寫的?”邱鴻儒問。
“沒有署名,我看像商凝寫的。”吳主任揣測。
“商凝?”邱鴻儒有點不太相信。
三人不說話了,趴在欄杆上悠閑地抽着煙。廣場上有一塊巨大的石頭,狼王當時覺得這塊石頭少了點什麼,準備在上面刻字。當時有位女校長站在他身邊,抱胸思索,最後大手一揮:“我看,就刻‘立德樹人’這四個字!”
現在,“立德樹人”這四個大字閃着金屬光澤,奪目耀眼。
狼王抖落的煙灰三兩飄落,陽光給煙灰上了層濾鏡,使它看起來像星星一樣。任意趴在陽台的窗口,望着黑夜的天,和她姥姥打着電話。
不一會兒,任意一瘸一拐地進來,趴在柳念身上,“念念啊!”
“怎麼了?”柳念把她放到床上。
“沒事,就叫叫你。”
柳念:“……我看你就是閑得慌。”
“哎,傷筋動骨一百天。”任意拍着腿說,“仙鶴,幫我倒杯水呗~”
林鶴娴将水杯遞給她,問:“你剛才和誰打電話呢?”
“和我姥姥。我姥姥身體不好,我讓她多注意身體。”任意說,“我想付祈蓁了,她不在我都不知道惡心誰了。”
林鶴娴:“……”
柳念問:“任意,我想問一下,十七班的那個祝枝,聽說她的家庭條件不太好。”
任意搖搖頭,“不是她的家庭條件不好,是她的家人不想給她好的。”
“重男輕女?”林鶴娴問。
“差不多。”任意握着水杯回憶,“初中的時候,祝枝在我隔壁班。她當初考上了泓一實驗班,但你們也知道,上高中很燒錢。祝枝的家人準備讓她讀個職高,覺得這樣也算仁至義盡了。”
“但是我們學校,自建校以來就在挖泓一的生源,而且隻挖人家實驗班的生源。”
“真不厚道。”柳念說。
“怎麼挖?”林鶴娴問。
林鶴娴當初是踩線進的新中,有些事情她不知道。
“簽合同,用錢。泓一實驗班的,五萬五。”任意說,“我和我哥當初就是為了這十一萬塊錢、為了給我姥姥治病,來了新中。”
商凝在床上聽着,眼裡的疑雲越來越重:秦舒,應該不差這五萬塊錢。
林鶴娴喃喃道:“難怪付祈蓁那麼生氣。做老師居然做成那樣。”
“但是大多數的父母是不會拿孩子前途開玩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祝枝也算運氣好。”任意感歎,“所以啊,大家相遇即是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