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床單的血,爸和我說他從沒見過小姑流那麼多淚。”
“爸說,小姑沒留下什麼遺言,仿佛在等死。”
生死從來都不是兒戲,鬼門關走一次就夠了,怎麼會讓你走第二次。
“小姑沒搶救過來,死在了手術台上。”
“爸說,小姑一生就躺了兩次手術台,一次生孩子,一次被搶救。”
“那醫院也不是什麼很好醫院。”
老爺子當了一輩子的醫生,做了數不清的手術,自己最疼愛的孩子死在了手術台上。
到頭來也隻能用生死有命來勸自己。
隻能這樣。
“行了,不早了,都去休息吧。”甯稔揉了揉太陽穴道。
甯烨說:“姐,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說。”
“他們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把商凝接過來,我看他們好像很喜歡她。”
“這個嘛......”甯稔也說不出緣由。甯阙山喝醉時與甯稔說過一嘴,他們當時找過在襁褓中的商凝,隻不過商凝被她奶奶抱走了,并不在醫院。
“誰知道呢?”甯稔說。
甯绾又問:“那他們現在讓商凝來是做什麼?”
甯稔與二人相視一眼,道:“既然已經錯過了那麼的成長,就不要再妄自幹涉她的人生了。除非她本人願意。”
甯稔三言兩語糊弄二人出去,自己站在相框前,看着那張與商凝極為相似的臉。
她對這個小姑,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
第二天一早,老夫婦帶着商凝出發。老太太枯槁的手緊緊牽着商凝細皮嫩肉的手,生怕小女孩跑掉一樣。
商凝雙腳踩在山坡的薄雪上。山坡的坡度不小,但兩位老人的腿腳都很好,毫不費力地下去了,反倒是商凝,還要抓着身旁的樹,才敢下去。
三人已經走了半個小時了,行至此處,她并不覺得荒涼。商凝隐約能看到前方有湖,湖岸山丘上覆了一層白紗,不難看出初夏時節是怎樣的郁郁蔥蔥。
“覺得荒涼嗎?”老太太問。
你媽媽喜歡熱鬧。
商凝搖搖頭。
“到了。”老婦人松開她,一行三人看着蕩漾的湖面,陽光傾灑,漣漪中夾着閃亮的珍珠。
“你媽媽的骨灰撒在這裡。”老爺子終于開口了,看着商凝說:“這是你媽媽要求的。是不是很任性。”
商凝不做回答,心想:“猜對了。”
“你姥爺年輕的時候,總在這裡釣魚,你媽媽八九歲的時候我就帶她來這。每次我快要釣到大魚的時候,你媽媽就往河裡扔石子,可調皮了。”
“後來長大一點了,你媽媽喜歡畫畫,我坐着釣魚,你媽媽站着畫畫,那群釣友都認識你媽媽。”
老太太用手指圈了範圍,說:“就在這一片。”
老爺子沒說什麼,走到一處停住了。
老婦人緩緩開口道:“你媽媽十六歲的時候,掉進湖裡被救上來的。”
岸邊的雪給周遭的事物上了一層靜谧的濾鏡,老婦人望着湖面,聲音不急不慢,似乎是在自言自語,說:“讓你當時說這湖是來索命你的,讓你口不擇言。”
“左邊是金桂,右邊是四季桂。”老婦人答道,“都是桂花樹。”
“你媽媽的骨灰盒在四季桂下。”
“今天是你第一次來看你媽媽,以後有時間了,多來看看。”老婦人和藹地說着。
商凝沒有給出答複。老婦人繼續說:“再看看,一會兒就回家。”
“多喝點,别以後托夢給我。”秦娟蹲在墓前柔聲地說,酒從瓶口嘩嘩直流,仿佛是在代替秦娟那些早已流不出的眼淚。
“媽。”秦舒想把秦娟攙扶起來,秦娟擺擺手,說:“穿高跟鞋站久了,讓我蹲一會兒。”
酒瓶裡還剩一兩口酒,秦娟仰頭舉起酒瓶,喝了下去。
秦娟看着墓碑上男人的笑容,然後用雙手撐着膝蓋,緩緩起身起身,“哎呀……老了。”
“走,回家準備年夜飯。”
秦舒走了十幾米,轉頭看墓碑,男人笑的很開心,要是照片不是黑白的就好了。
任意和姥姥坐在床上打牌,任翹安敲門進來,說:“爸媽叫你。”
“不去。”任意說。
任翹安早知如此,“你還是去一下吧。”
“叫我幹嘛?”任意眼都沒擡一下,說:“姥姥,你快出牌。”
“大過年的,和爸媽随便聊兩句好了。”任翹安道。
老人家把胳膊一揚,“對二!我今個兒就不讓你了。”老人家看到站在門口的任翹安,沖他招手,道:“你玩不玩?”
任翹安拒絕道:“我連我妹都玩不過,算了吧。”
“誰要你讓,不出。”任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