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哥你說觸犯了規則會死，那具體是什麼樣？術式的攻擊嗎？”

張牧搖了搖頭：“那不是我們目前所能夠理解的東西，規則的力量是有實體的，它會捕獲違反規則的人，将其化作自身的一部分，葉楚，你對死亡的定義是什麼？”

不等葉驚語回答，他繼續說道：“在你死去，什麼都不剩的瞬間，一個與你肉身相同，記憶相同，思考相同，甚至是靈魂波動都相同的存在從你之中誕生，你認為這個存在和你是同一存在嗎？”

“......”

“觸犯規則的後果就是如此，至少我認為那已經是非我的存在了。”

“别人分不清其中的區别，說不定連自己都意識不到，依舊同過去那般生活，就是因為這樣協會上層人人自危卻又對他人不管不顧。”張牧歎了口氣，就算他有心想要徹查也沒辦法，隻能像其他人那樣躲起來自保罷了，畢竟連敵人是什麼都不知道又何談怎麼對付呢。

況且從規則出現的迷茫，到發現懲罰的畏懼，再到現在的漠視的轉變不過一個多月，許多人已經不再将規則看作敵人，隻是藏好自己的規則如常生活，而且違背規則的懲罰至少現在還沒有完全的目擊者，有不少人對這個懲罰是否存在都持懷疑态度，甚至隻以為規則隻是協會奇怪的規定。

“這種異常應該不會是突然出現的吧？就沒有什麼征兆嗎？”葉驚語問道。

“就是因為這樣才麻煩，寫着規則的信突然就出現了，不過我有些猜測......”張牧俯下身，四處看了看才低聲說道：“我覺得恐怕和「蘇格拉底」有關。”

明明剛才還是他自己支起了結界來着，葉驚語看着張牧鬼鬼祟祟的樣子默默想着，表面上還是相當震驚地回應道：“什麼？！”

“小聲點！這話可不能說給别人聽，從規則剛出現的時候，協會上層就有意把這個消息壓下來，像是完全不知道違背的後果是什麼，簡直就像是支持規則一樣，我有一個研修院的朋友現在在負責維護「蘇格拉底」的夜間部門，原本的工作都是查看相關的術式以及儀器的損耗再進行修複，但是自從規則出現之後除了少數人，包括他在内的多數人都被派去了城中各種偏僻角落，像是不讓人靠近「蘇格拉底」。”

葉驚語若有所思，他先前有過猜測，「蘇格拉底」同樣被規則約束成為了規則的工具，被規則賦予相應權限的人甚至能被「蘇格拉底」庇護，難道是猜反了，規則本身誕生自「蘇格拉底」？

葉驚語對這個觀點暫時保有懷疑态度，人造靈魂是人類不可觸及的神之領域，就連隼靈魂的蛻變就傾注了至少三種「規則」的力量，加之概率幾近為無的奇迹才得以實現，他不認為「蘇格拉底」身為“人造之物”能夠在被限制的情況下僅僅憑借自我學習獲得情感和欲望。

葉驚語更認為背後另有他人，可是這樣一來又和前面發現的線索矛盾了，或者說現在手上的消息本就處處充滿矛盾，協會的态度放縱卻又警惕，規則霸道卻又隻是讓這座城市維持原狀......

不管怎麼說關于夜晚的情報應該無誤，《伊斯缇那守則》第八條“晚上0點之後為中樞術式系統自我修正時間，除非特殊人員陪同，不得随意出門”或許就是為了掩人耳目，規則背後一定有含義和目的，不可能是随意定下的。

張牧沒再繼續說下去，葉驚語也不好追問，正好侍從把菜端上來了，頭盤的熏魚呈現漂亮的焦褐色，點綴着淺綠的醬汁，表皮酥脆，帶着特有的煙熏風味，随後的蔬菜清湯澄澈漂亮，還能見到可食用的花在其中起伏，直到最後的甜點看上去都相當精緻。

但是味道嘛......好吃是好吃，隻不過看來廚師把心思大多放在了擺盤上，比起外表味道還是稍顯遜色，當然，葉驚語的評價隻是基于這幾道料理的價格上說的。

這家店是半開放式的廚房，多少能看到廚房裡的場景，裡面的廚師并不多，不超過十人，都專心幹着手裡的活，備菜、制作醬汁、炙烤肉排、擺盤......從穿着看是主廚的男人正面無表情地分解着挂起的一大塊肉，看上去很是新鮮，随着菜刀砍下還能見到肌肉的抽搐，殘留在肉裡的血液濺出，染紅了他雪白圍裙的一角。

像是察覺到葉驚語的目光，男人向他看來，随即僵硬地露出一個微笑，接着機械般地繼續砍着面前的肉塊，接着把大緻分好的肉塊放到一邊的砧闆上切成帶着骨的肉排。

男人的動作很用力，像是分割骨肉讓他感到很吃力，或者說他想讓别人認為他很吃力，因為年紀漸長臉上有些松弛的皮肉都随着他的揮刀顫動着。

“砰、砰、砰”連續的剁肉聲從廚房傳入葉驚語的耳中，在他的目光下，男人臉上顫動的肉一塊塊剝落了下來，鮮血混雜着碎肉滴在赤紅的肉排上，像是紅酒做成的醬汁與之相融，青色的血管暴露在外，虬結的蛆蟲一般黏在殘餘的血肉骨骼上。

男人再次轉過頭對上葉驚語的目光，原本是眼睛的地方隻剩下兩個漆黑的窟窿，而那雙眼球早已在不知何時像熟爛的葡萄那樣掉落在桌上同樣緊盯着他。

“張哥，那邊......”葉驚語指向廚房，張牧順着方向看去，入眼的隻有一片正常的廚房景象，沒有奇怪的肉，也沒有詭異的主廚。

“怎麼了嗎？”張牧問道。

“......”葉驚語深吸一口氣，還好不是在吃飯的時候看見，不過經過剛才這麼一遭，就算是他也還是感覺有些惡心，也不知道剛才吃的肉......打住。

“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葉驚語小聲說道，張牧面色微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邊低聲說道：“看到不該看到的都不要理會，不管是什麼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