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嗎?他很愛你。”青年說道。
“真情實意。”男人淡淡說着,但隻有他知道,他生來第一份仇恨正是在一步步接近真相時滋生,增殖,占據了他的心。
仇恨像是剜心的刀子,刺入血肉中的鏽釘,長久的折磨着宿主。
就算大仇得報,也隻是徹頭徹尾的悲劇。
畢竟日月輪轉,時間無法逆流。
......
那片黑暗的世界被無數裂縫撕裂,虹彩的眼瞳無聲地睜開,凝視着這靜止的一幕,絢爛到近乎眩目的淚水從祂們的眼中溢出蔓延,最終,超出人類所能認知範疇的色彩将這一切化作了原始的黑。
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存在。
簡直就像是......
“就像是什麼?”
“誰在說話?”
“是我/你在說話。”
立體的世界被拆解為平面的畫面,又化為簡單的線條在模糊的認知中扭曲着。
“你/我是誰?”
“淩炘。”
“那他們是誰?”
倉促亮起的光下無數的淩炘向他看來,棕發的、黑發的、銀發的;幼年的、少年的、青年的;綠眸的,褐眸的、藍眸的;喜悅的、悲傷的、平淡的,
像是時間化作無數的切片被保存下來,他們被定格在某個動作發生的瞬間,隻是存在在那裡,一齊看向他。
“他們也是淩炘。”
“你是誰?”
“每個人都有心中的自己,我是你心中的你。”
“少騙人了,我就是我,獨一無二的存在。”
“不對吧?你難道不應該認為淩炘是很多人嗎?”
“......”
“你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的嗎?害怕、逃避,苦苦維持着構成你的無數個‘自己’,隻不過很沒用,不管是什麼時候都功虧一篑。”
周邊的一切有了實感,承載着童年回憶的那張簡樸的木桌出現在面前,夕陽自廚房的窗子撒進,恍惚間好像回到了過去,淩炘看向對面,銀發的男人平靜地看着他。
“你是因為害怕自己受到傷害,害怕他人心中的自己崩壞才拼命地去讨好願意為你付出的人不是嗎?像是杜萱,像是吳舒,像是吳遊,不過他們都因為你的軟弱死了。”
“不是的......”
“貪婪地汲取着他人身上的溫度,卻堂而皇之地将自己藏在後面,岌岌可危的天真構想被打破就一個勁地選擇逃避,錯的是誰?”男人好似不解地歪頭問道。
“不是的!錯的是他們,沒錯,錯的是他們!是他們聽信讒言扭曲現實!是他們逼死了吳舒他們!我隻是在幫助别人,難道這算得上錯誤嗎?!一切因我而起,我選擇離開又有什麼不對!我隻是做出了那時候我能做出的最正确的選擇!”淩炘拍桌站了起來,平靜的面具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他低頭好似在遮掩什麼一般大聲辯駁着對方的話,指尖抵在桌面卻用力的近乎蒼白。
“不對......錯的是我自己,我知道杜姨他們的顧慮......”淩炘像是想到了什麼,顫抖着坐了回去。
“那樣對小炘太殘忍了,他還是個孩子,等待他的應該是美好的未來,而不是手沾鮮血,在悔恨中贖罪的人生......”女人和男人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從客廳中傳來。
“但是我卻心安理得的接受着他們的保護,是我太沒有用......”
“我什麼都做不到。”
“保護孩子是父母的天性!”堅定的聲音從屋外傳來,被夕陽拖拽的很長的影子在桌面上擺動着。
“是啊......杜姨和吳舒是和我父母一樣的人,孩子依賴父母是天性......這樣又有什麼不對?”淩炘喃喃道。
“所以你在接受了他們的保護後選擇了離開,那就是你身為‘孩子’的保護?”
“那是沒辦法的事情不是嗎?”
“那你為什麼要留下那些東西?”
銀發男人的話讓淩炘卡了殼,青年的嘴唇嗫嚅着說不出話來。
“不想被吳舒發現的東西,卻還要在臨别的時候放在那裡,就像是嬰兒的啼哭,用自己的傷痛去換取他人的同情,你隻是不願放棄他們心中的自己,拙劣地把爛攤子扔給别人,自己鑽進下一個龜殼裡。”
“指尖劃過刀鋒時忍不住湊上去,他人的關切和擔憂的滋味怎麼樣?幫着做對你而言再輕松不過的事情,随意地調動術式就能完成的舉手之勞,他人的稱贊,欽佩如何?欲罷不能吧?”
“吳舒也說過...人活着不就是在追尋快樂嗎?”
淩炘看向樓上,少年的聲音從那裡響起:“高興就是你想去保持的心情,你會認為很美好的心情,我看你老是束手束腳的,想做什麼就去做,還是自己開心比較好,人之常情嘛......”
“其他的心情反過來就是不好的,傷心、生氣,那種東西越少越好就是啦,像是做好事聽到道謝的時候總會高興吧,要是回家晚了被媽媽罵就會難過,你聽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