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什麼喜歡不喜歡的......突然這麼說怪肉麻的,算了,反正還有那麼多時間,我們可以在路上慢慢找。”
“找什麼?”
“你的願望啊。”少年明亮的眼睛裡藏着光,純真的笑容刻進了淩炘的眼中。
......
他記得以前他們好像在樹下藏了什麼東西......
淩炘從回憶中抽身,翻身從二樓跳了下去,當時吳叔沉迷藏寶遊戲,把一些看上去是破爛其實是他的珍藏的東西放在盒子裡埋了下去,說是等到以後再挖出了,是送給未來的禮物。
他繞過花盆,棗樹後方的樹洞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轉到樹後摩挲着那個樹洞,以前還沒有這個樹洞,他将手探入其中卻被擋在了外面,堅韌的觸感傳到他的指尖,是術式,不帶攻擊,隻是溫和的将試圖窺探者擋在外面。
結構他很熟悉,王族的術式體系中少有的通用術式,以前他教給吳叔,對方最喜歡用的加密方法。
依照記憶,瑪那灌入面前的“鎖孔”,溫和的瑪那沒有半分抗拒,伴随着輕柔的光,淩炘在樹洞裡面發現了很多的紙條。
不太好看的字迹:“我已經寫到第三本了!等淩炘回來肯定讓他瞠目結舌!”
娟秀的字迹:“等小炘回來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一頓!一聲不吭就走,也不知道在外面過得好不好,以往的冬天都那麼難熬,外面的衣服可比不上我的手藝......做了那麼多套衣服,還是沒有回來......”
雖然還是不太好看但是看出來很努力在進步的字迹:“好無聊......文冉被她爸帶走了,張葛也被他媽帶在身邊,說是接手她的人脈,張葛以後也要當遊商嗎?書院裡面的那些人......嘁,不說了,淩炘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等你回來,我們就離開這裡去環遊世界!我們一起一定是最佳組合!”
粗犷的字迹,有很多連筆:“寇特今天又提到讓我們盡早離開了,難為他現在還願意在我手底下做事,我知道他是為我們好,這地方誰想再待下去,但要是我們走了,小炘不就找不到家在哪裡了嗎?”
攥緊的拳頭裡堅硬的觸感喚回了淩炘的意識,他看向攤開的手掌,那枚生鏽的鑰匙将褐色的鏽迹沾上了他的皮膚。
淩炘拼了命的向外跑去,他抓過路邊的行人低聲問道:“那邊那戶人家......是搬走了嗎?”
那人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見他低氣壓的樣子,那人順着他指的方向小心地說道:“那家人幾年前好像出什麼事情都死了,不過本來他們就不算什麼好人,聽别人說都假惺惺的,以前還犯了什麼罪,家裡藏了個殺了十多個人的怪物......”
“你是聽誰說的?”
那人緊張地吞了口唾沫:“大家都這麼說...雖然上面有人來澄清,但是都說沒有抓到那個怪物,隻是表面上這麼說而已......”
“他們的屍體呢?”
“當時說是都死在家裡,就給他們埋在院子裡面了......”
“......”
淩炘松開了手,那人逃也似地離開了。
淩炘在這一刻才真正認識到自己是個怪物,因為他完全感覺不到悲傷。
所有的情感都如同潮水般逝去,留下的,隻有一片空白。
回過神來,他已經坐在那間空屋布滿灰塵的地闆上,他看向牆邊,那裡還有被油煙熏出的痕迹,過去他就是在這裡幫着杜萱看火,其實她根本就不用他來幫忙,隻是想要把他這個無所依靠的風筝用線系起,能有一處安身之所。
再往邊上一點,吳舒送給了他兩份禮物,為他人着想的心,和複雜的快樂、喜悅、好奇、向外。
他想做什麼,他能做什麼?他這樣詢問自己。
他想要改變。
過去那些年裡,他的親人、朋友教給他的一切,那些名為“善意”,飽含期待的情感澆築的名為“淩炘”的人格在這一刻萌發出真正屬于自己的意願。
淩炘被愛包圍了七年,毫無疑問,他是愛着人的人,描摹着記憶中的吳舒他們,淩炘隻有一個願望。
他想要創造一個,沒有傷痛,沒有悲傷,沒有猜忌,所有人都能像他曾經那樣和平生活的世界,不再有悲劇發生,每個人能夠實現自己夢想的世界。
高塔的基石終究迎來破碎。
看着早已人去樓空的房屋,淩炘的嘴唇無聲張合着:
抱歉,吳舒,答應過你要一起旅行,是我食言了。